婉怡捋了捋散到額角的短發,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過一會慢慢道:“一年前我升了二級警司,那天下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電腦檔案室查以前的舊案——結果還是像以往那樣,提示我權限不夠,無法進入。關於這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雷雷他們那次的事情既不屬於刑事案也不屬於經濟案,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意外事故,為什麼保密級別會這麼高?”
笑笑低頭不言不語,麵色一片灰敗。
“我原本並沒有想過要追查,隻是純粹很內疚,想看看當年死掉的那兩個同學家裏情況怎麼樣了,看能不能盡自己的力量幫上他們一點,可是這樣欲蓋彌彰的神秘讓我覺得很疑惑,所以忍不住又回了趟學校。結果……你看人就是這麼健忘的動物,那時候也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件,可是當我再回頭去查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處理這起事件的老師也早已調離,不知下落。出了學校以後,我越想越後怕,當時年紀小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那整件事情處理得幹淨利落,受害家屬不知道為什麼集體封口,甚至都沒找學校的麻煩;媒體報道了一兩次以後,迅速就不再提起;明明是個意外事件,保密程度卻這麼高;學校做得更絕,直接就把登山社給取締了!你不覺得奇怪麼?明顯就是有一個很強大的人在操控著一切。”
笑笑冷冷說到:“那又怎麼樣,遺忘的速度本來就比死快。”
“那我問你,你和林以墨在一起的這幾年,他有沒有告訴過你,雷雷他們那次的活動是他讚助的?裝備、費用乃至行程安排,全是由LF提供!最有意思的是還不需要登山隊在外界為他做任何一點廣告和宣傳!有這個必要麼?光明正大做讚助,遮遮掩掩幹什麼?事後還要把一切證據都銷毀?”
笑笑勉強笑道:“你的推測太可怕了,婉怡,林以墨不是神,沒辦法隻手遮天的。”
“他也沒打算遮住太廣闊的天空,要的不過是遮住你頭上這片,讓你避無可避就可以了。”
笑笑胸前劇烈起伏,眼角抽搐了一下,終於爆發出忍無可忍的憤怒,厲聲喝道:“何婉怡!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毀了我一次還不夠,還要來毀第二次麼?你就不能放過我!我根本不相信你,一個字都不信!”
醫院的花壇裏種著一棵玉蘭,晚春的風裏夾雜著濃鬱的香氣,幾乎讓人覺得辛辣,她們兩個靜默了下去。
過了很久,婉怡忽然長長歎了口氣:“《聖經》裏有個故事,有個偷情的婦人被抓住,周圍的人都向她身上扔石頭,耶穌對大家說你們誰覺得自己從沒有犯過錯誤就可以拿石頭打她,最後每個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石頭。我果然……是沒有任何資格說這種話的。”
她深深看了笑笑一眼:“我走了,你好好地吧,結婚的話記得叫我來喝酒——這事我不會再查了,就算查到什麼,也不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現在我唯一能期望的就是你能快樂點了。”
笑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下崩潰地蹲到地上,開始不停的戰粟,她覺得自己完全失去了防禦抵抗的能力。這麼可怕的事,會是真的麼?他曾經毫不羞愧毫不憐憫地說:“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就必須滾開,你們當然得分開!”他在說起康雷時,那雙黑得不見底的眼睛裏掠過一絲危險冷冽的光芒,笑笑絕望地發現,這樣可怕的事情,林以墨真的有可能做出來!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呢?林以墨?”她低聲呻吟起來。
這個世界有時很小,好像一轉身就會遇到命定的誰;可是這個世界有時又會變得無與倫比的大,一轉身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比如康雷……比如林以墨。小墨其實就在身後的那棟樓裏,卻已經離她越來越遠,空間上的遙遠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上的遙遠,那是真正的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