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風染想起自己在鼎山之巔說的話:“你隻管去執掌朝政,穩定後方,安撫百姓,收束各國異心,讓我替你馳騁沙場,驅逐霧黑,武征諸國。我不會反叛於你,但是你也不要掣肘於我,給我信任,給我兵權,給我糧草,給我便宜行事,給我軍事專擅,讓我能在有生之年,暢暢快快做成這件事。”
風染還仿佛依稀聽見賀月的回答:“朕會在任何時候,都站在你這邊,給你需要的一切!”
被貶了官,風染覺得委屈,不管莊唯一和賀月怎麼解釋,總是風染心頭的一道坎,邁不過去。雖有九罪,九罪雖實,總覺九罪九貶,便不是賀月的周全。
看了這一箱奩廢折,風染才知道賀月為他擔下的幹係,為他扛下的壓力,為他撐起了一片天,縱容他海闊天空,恣意馳騁!賀月不聲不響地為他承擔著這一切,從未對他有過埋怨。他究竟要有多遲鈍木訥,多沒心沒肺,還一再地戳賀月的心窩。就這一箱奩的廢折要都論起罪來,他都夠被劊子手剁成肉醬了!他如今還完好無損,還能活著看見這一箱奩廢折,那就是賀月給他的信任!從未見疑過他的信任!想把這箱奩廢折與他一起燒來取暖的信任!
風染相信了,九罪九貶,確實是賀月被逼無奈的權宜之舉。賀月默默地為他承擔了這麼多,如果不是確實被逼無奈了,是絕對不會動他的!
風染一直看到天亮,才戀戀不舍地把廢折重又折好,珍而重之地放回箱奩裏,仿佛欣賞了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隻有風染知道,他看的不是廢折,是賀月那一腔沒有說出口的情意。讓風染的心,鈍痛鈍痛,痛進骨頭縫裏。風染不得不承認,如今替他撐起那方天地的人,死了,為了替他尋求延壽之法,死在了七星崗,再也回不來了,他能做的,是替他撐起這片江山。
令得莊唯一比較高興的事,風染一直沒有在朝堂上提出禦駕親征之事,而是夜以繼日地內安朝堂,外禦強敵,半月之內,總算把鳳國的危急局麵給勉強支撐了下來。
北軍在陳丹丘的率領下,按照風染的旨意,回撤萬青山,抵敵住了霧黑和匪嘉聯軍的猛攻。然而,派出去搜尋賀月的隊伍,隻呈報回來一些零星的九龍袞服或旒冕的殘片殘珠,並未有賀月的確切消息。這種死得連渣都不剩,或是已經逃出生天的兩極情況,讓風染更加的揪心。越是沒有消息,便越是下令細尋,把搜尋的範圍一再擴大。
風染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堂朝政,先帝是生是死,其實除了風染,除了後宮,除了一些跟賀月親近之臣,已經沒有多少關心了,即便關心,也多帶著惡意,猜測:如果先帝沒死,平安回來了,對上現任皇帝,誰拿下誰?這可是一出千年難遇的好戲啊!
而鄭修年也跟賀月一樣,一直都沒有消息,讓紀紫煙漸漸覺得絕望。
在對賀月的無盡思念之中,也有一絲絲溫暖令風染倍感慰藉,便是賀響的錯認。
後宮通常是不允許擅入前堂的,不過賀響是太子,自小便有這個特權。他又正好才一歲半,剛學會了走路,便十分喜歡四處探索,這十月中旬時,便叫內侍帶著自己去前堂逛逛,在賀響來說,也就是逛一逛跟後宮不一樣的園子,不想跟內侍走失散了,心頭害怕,躲起來哭了半天,等天黑了,想,指著有光亮的地方走,總會有人認得他,一頭就朝禦書房來了。那守門的內侍見是小太子,沒敢現身出來攔擋,就讓賀響直接走進了禦書房裏。
賀響隻覺得許久沒見過父皇了,正想念著,猛地在燭光下,看見一個人穿著帝服,坐在禦案前,喜出望外,一頭就撲進風染懷裏叫道:“父皇!”一邊叫一邊手腳並用,奮勇往風染身上爬。
風染正專心地看著奏折,想弄清楚,奏折上所說的事,冷不丁衝出一個小孩子來,叫著“父皇”就往他身上爬。
許是風染天性就喜歡小孩,許是風染自己幼時缺失了父母的疼愛,便願意給其它的小孩一份溫暖,當是對自己幼時的補償,在容苑時,他比鄭修年還疼愛寵溺安哥兒,一遍遍地陪著安哥兒玩一些小孩兒才感趣味的小把戲,那份陶醉和耐心,連鄭修年都暗暗自愧不如。
風染很自然地就把小孩兒抱了起來,問:“你誰啊?”
“啊?!”賀響一聽,不是他父皇,知道認錯了人,嚇得眼淚狂飆,直往地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