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染抱住賀響,一邊輕拍著賀響的背脊,一邊放柔了聲音問:“別怕,唔,乖,哦,乖,叔親個……親個……啵……寶寶不哭,寶寶乖……寶寶,你跟叔說,你要叫名字啊……”
恰好莊唯一也在禦書房,正陪著風染看奏折,以備風染問詢,見了孩子,說:“是太子殿下。”
風染也嚇了一跳:“怎麼沒人跟著?”想那日他登基,太子還代替太後向他叩拜過,行禮都還行不周全,細看眉眼,果是那日在朝堂上的孩子,風染心下越發的憐惜:“寶寶乖,寶寶不怕哦……”
小孩子最能憑著本能,分辯人的善惡了,見風染和靄可親,賀響便忘了害怕,拿小胳膊抱著風染的頸項,把小臉兒貼在風染臉上,不住地抽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莊唯一道:“可能是跟內侍走散了吧,臣出去叫人四下找找。”把太子給弄丟了,對內侍來說,可是死罪。
等莊唯一走了,風染問賀響怎麼跑到禦書房來了,賀響也說不清,隻在風染耳邊,抽抽噎噎地哭:“嗚,兒臣想父皇了,可是,母後奶奶說,父皇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兒臣,想父皇了。你為什麼穿著父皇的衣服?”在賀響幼小的心裏,隻覺得母後和奶奶都待他甚是嚴厲,總在教他學這學那,學得不好,便要挨訓。隻有父皇待他溫柔,偶爾會逗他玩。隻是父皇太忙碌了,很難見到。風染那麼溫柔地哄他,跟他說話,充滿了寵溺,使他很自然地聯想到父皇,想著父皇會很久都不回來,他便傷心。
太子雖然年幼,一派孺慕之情,卻越發動人心腸。聽著賀響用稚嫩的童聲,模糊不清地敘說著對父皇的想念,叫風染的心化作了水一樣柔軟,輕拍著寶寶,哄他不哭:“你父皇去了遠處……除了你我,沒人……盼他回來……寶寶,叔以後疼你,跟你父皇一樣疼你……”說著,被賀響勾起來的,對賀月的想念像潰了堤的河水,蜂擁而來,瞬間湮滅了風染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心防,刷地流下淚來,痛不可抑。賀響也抱緊了風染,越哭越是傷心。
等莊唯一找了人回來,一看這兩個抱頭痛哭,沒敢說話,心想:“這到底誰哄誰啊?小的沒止住,大的還哭了!”
伺候跟隨賀響的是四個十五六歲的小內侍,為了找太子,已經嚇得臉青麵黑,又不敢聲張,這會兒見著太子,還是在新帝這裏見著的,隻葡伏在地上篩糠。
在內侍麵前,風染隻好強忍了悲傷,背過臉,叫內侍起來。知道莊唯一必是叮囑過內侍要小心服侍太子,風染亦不多話,拿巾子替賀響擦了淚,把不肯放手的賀響從身上拉下來,蹲下身子哄他:“寶寶乖,天晚了,先回去睡覺覺,明兒再來看叔,叔等你哦。”
賀響一路哭著,由內侍帶回後宮了。莊唯一看見風染隻是背轉了身子,不肯回頭,知道風染看見賀響,想起賀月了,他也隻有暗暗歎息,找不到話可以安慰風染。
所謂“明兒再來看叔”,不過是風染說來安慰糊弄小孩的,想那小孩大約睡一覺起來,就忘了。不曾想,賀響卻牢牢地記著,次日便吵嚷著要來前堂,看昨晚抱他的叔叔。毛皇後不知原委,查問起來,才知昨晚竟走失了太子,便把看顧太子的內侍都發落了出去,另換了四個老成一些的。毛皇後不好自己出麵,便讓太後帶了太子來前堂向風染致謝。
賀響看見風染,非常高興,拉著風染就往身上爬,小孩兒不哭,臉上幹幹淨淨,粉琢玉砌似的,風染都舍不得去捏那粉嘟嘟的小臉蛋兒。賀響看著禦案上的一切,都覺得新鮮稀奇,撒嬌兒地搖著風染的衣袖,一樣樣的問,用肥嘟嘟的小手拿來玩。風染想,這般小孩,原是正該玩兒的時候,卻被天天拘在宮裏學各種規矩,可憐見地。
內外有別,太後也並未去見風染,隻是叫內侍傳了話,表達了謝意。回了後宮,便叫毛皇後以後多讓內侍帶著太子常去前堂跟風染走動走動。
從那以後,賀響便時常由內侍帶來看望風染。風染再忙,也丟了政事,同賀響一起玩,哄他開心,聽著他格格格地笑,仿佛風染也開心了,略減悲傷,稍解疲憊。
剛進入十月下旬,風染散了朝,剛進了午膳,便聽內侍來稟,說驛卒紅臉赤頸地來宮外稟告,說:皇後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