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管刑事的嬤嬤站在一邊,麵上沒有什麼神色,躬身問:“郡主要掌這賤婢幾擊嘴?”
那管事嬤嬤說的是“擊”,乃是用腿般粗細的棒槌擊打。
“打到她說為止。”杜彎彎嫌惡地瞥了掃雪的小仆一眼。沒想到這樣院子也有這樣的下人,彎彎有些心冷。
“不知道郡主以什麼理由打?老奴覺得光掃雪這一項的話……”管刑罰的嬤嬤搖了搖頭,掃雪隻是一個名頭,郡主是擔心這個丫頭是被人安插|進來的,就因為看穿了這個緣故而要責打的話,如何避人口舌呢?
“李嬤嬤……”杜彎彎想了想,笑了出來,果然宮裏出來的老人,就是比自己想的多,“至於是什麼名頭兒,李嬤嬤應該會有法子。”她笑得動人,一個回身,拂袖走了。
“郡主……”半夏跟上,開口,又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你是想說我手段狠毒?”杜彎彎冷然看著半夏。
半夏心下一驚,知道郡主不悅,忙跪下:“不不……婢子沒有這麼想,郡主大雪天的擔心花卉壓壞,隻身站在這冰天雪地裏,再菩薩心腸沒有了。”
杜彎彎笑出聲來,那是一個真切的笑:“起來罷,莫玷汙了菩薩,這世間哪有我這樣的菩薩心腸。”
“是。”半夏依言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必定覺得我不該,但是……隻是她一個小小下人,做著最下等的雜役,連品級都沒有,如何知道太子他們走那條路?”說到那人的時候,杜彎彎臉上還是不由露出了哀傷的表情,“長公主府道路何其多,太子他們從東宮而來,走哪一條路,哪裏是她能夠知曉的?”
“……”半夏聽著,說不出話,郡主心思愈發難測。
“如果不是有心人告訴她,或者又是她自己有心,我想,她是不會知道這些的。”杜彎彎冷笑著,伸手接下一片羽毛般的雪,“不管是哪一種,我的院子裏最容不得的就是這些有心的人!”
“所以郡主覺得那小丫頭是被安插|進來的是嗎?”半夏終於明白過來。
管事的李嬤嬤一眼就明白了,而自己的侍女卻才看明白。半夏又道,“李嬤嬤也知道安插這名頭不好聽,故而才問郡主要以什麼名頭置辦。原來是這樣……”
杜彎彎不說話,隻是看著手中的片雪。然後才道:“是啊……深宮老嬤果然不一樣。這深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心思深沉的人。”
片刻間,片雪在掌心融化。
杜彎彎又道:“我隻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有時候示弱不是真的弱,一味的倔強全副武裝的偽裝自己是沒有用的。”
半夏若有所思,那麼今天郡主憔悴著臉,腫著眼睛走在院中,也是有原因的。半夏下意識地看了彎彎腫著的眼睛,不管怎麼樣,郡主是真的很傷心吧。
全趙國的人都知道郡主喜歡太子,不管郡主怎麼強顏歡笑,那些人都會看穿她的偽裝,倒不如示弱於眾人,做出哀戚的樣子。
昭陽郡主緩步悠然地走回房裏,擦拭著手:“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沉不住氣,急著想看本郡主的笑話?”
“誰敢看郡主的笑話?”肴娘挑簾而入,捧著填漆的食盒,裏麵放著青花瓷描繪的小碗,熱氣騰騰的,是新煎好的藥,知道方才雪地裏郡主受了寒,照顧周到。她神色溫柔,年長且和煦,是郡主的教養嬤嬤。
“我不喝。拿開。”杜彎彎罷了罷手,生氣之下,沒有掌控力度。
剛煎好的藥就被打翻了。
青花瓷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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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妙的背影出了內院,望了望前路,猶疑了片刻,最後往睿王趙玦住的地方走去。
睿王為皇帝所惡,據說是他是天煞孤星轉世,出生之時便克死了生母顧皇後。皇帝盛怒之下幾欲掐死這個孽子,是長公主求的情,然後說動魏太後,才將睿王趙玦接出皇宮,接到行宮別院居住,名為皇子,實為囚徒無異。就連底下稍微得臉的奴才也敢薄待他。這些年中,多是長公主在照拂他,二人名為姑侄,是為母子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