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夕朝(一)(1 / 3)

這一覺彎彎睡得並不踏實,醒過來的時候才四更天。趙玦不在身邊,他今年就要分府成家,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同她頑鬧,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就像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一樣。

她走下床來,披了一件外袍,腳步很輕,走到窗口,窗欞邊泛起刺眼的白光,推開窗,眼睛很疼,腫的厲害。

天空是青黛色的,宮燈還亮著,微弱地亮著,但在冬日裏看著挺溫暖,有小仆已經起了,在院中掃雪。

原來昨夜下雪了……杜彎彎幽幽地想。

原來自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輸的,原來賜婚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本以為有什麼陰謀在裏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自己輸得一塌糊塗啊。她的父親隻是一個小小篾匠,哪能和那人相比?原來一開始就輸了。

昨夜趙玦的話在耳邊響起。匈奴……女單於……投降……謝將軍……一句一句地鑽進耳朵裏來。

昭陽郡主木然地站在窗口,看著窗外雪景,小仆掃到費力,然,一副雪地紅梅圖卻被破壞殆盡。

像是想到什麼,她快步走了出去,驚動了睡在外間的貼身侍女。

頂著紅腫的眼睛,甚至沒有穿上華服,郡主就這樣跑了出去。侍女實在想不明白了,這實在不符合郡主一貫的作風。侍女不知道的是,有時候示弱不是真的弱,退一步是為了更進一步。

“郡主要去哪裏?”侍女半夏穿好衣服,匆匆趕上:“郡主好歹多穿些在出去。”拿起衣櫥裏的貂絨披風,就這樣一緩,追出去的時候隻看見昭陽郡主站在冰天雪地裏,衣衫單薄,背影纖細,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一樣。

侍女半夏將披風攏在彎彎身上,叮嚀著:“郡主這麼不仔細自己的身子,下次小顧太醫又要責罰婢子了。”說著抿嘴一笑。

“就你多事。”杜彎彎淡淡地說了,瞥了侍女半夏一眼,鬆了一口氣似的,“還好這場雪沒壓壞了我的花草。”

內院之中,蓋著一層雪,所幸的是那些花草均安好,沒有被壓壞,郡主最喜歡的一藤蘿絲瓜,也安好。

一走進內院,便聞到淡淡的梅花幽香。彎彎站在梅枝之下,不由停下腳步,望了望著院中初綻的早梅,踮起腳嗅了嗅,臉色不明,情緒不顯:“這裏梅花已經開了。”

半夏適才被郡主掃了一眼,不敢再亂說話,隻低聲應個“是”。忽覺頰上一涼,原來這天又開始下雪了。她忙命身後的小丫頭張開了油紙大傘,替郡主遮蔽著風雪。

彎彎沒有心思再看雪景,一雙紅腫的眼睛,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油脂傘,這傘骨是用長到第五年楠竹做的,這青竹要經曆浸泡、藥煮、刮青、劈撐骨等二十幾個步驟,才能算傘骨,然後這傘骨被製成傘還需要五天,經過打孔、穿線、分邊、穿花、胡傘麵等八十幾個過程才算完成,她從小看父親製傘,很清楚這油紙大傘的製法,她小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製傘,尤其是用桐油刷傘麵……

“這傘做的不好。”想必不是父親做的,也是,如今父親做的傘全被母親珍重而珍重地放在書房櫥子裏,放在上好的鬆香,就怕壞了,哪裏會拿出來供人使用……杜彎彎搖了搖頭,鼻尖上落了一片雪,鼻子酸酸的,這感覺是……想要落淚一般。

“是。”半夏還是應了一聲,不敢胡亂說話。

“回去吧……咳咳……”杜彎彎望著那把紙傘,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氣,臉色更加蒼白,咳嗽了起來。

“婢子就說,郡主實在穿的太少。”半夏攏了攏郡主的外袍,擁著她往屋裏走。

掃雪的小仆退在走廊邊,等郡主走過了,才敢繼續掃雪。

“是誰叫你們將雪掃了的!?”杜彎彎冷冷地看著小仆,“往後院子裏的雪都不準掃。”

小仆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可是郡主,一會兒太子和太子妃路過的時候,奴婢擔心地滑……”

“住口!”杜彎彎眼中寒意淩人,心裏像是有什麼裂開來,真的痛。不由分說,“拖下去,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