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方水土(2 / 2)

我說:“姑姑有事就回去吧,我在這裏是一樣的,媽你也歇歇吧。”

連媽媽說:“我不累,啟航。你媽的身體怎麼樣?”

我說:“她挺好的,來的時候還特意叮囑我,讓我告訴你,千萬別上火,連任的病會好的。她還說等我爸爸休息了,一起來看連任。”

連媽媽看了連任一眼,說:“天冷路滑,可被讓她折騰了,有你在就行了。”

不大一會工夫,連爸爸就來了。我猜想一定是姑姑聽說我們要去洗澡,才特意把連爸爸找來的,連任太虛弱了,也真是讓人不放心。連任真的很堅強,每天都把辛苦的笑容,呈現給他的親人。他問他的媽媽:“我的病怎麼好的這麼慢?”

他媽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兒子啊,不能著急!我看已經見強了,你不覺得每天大便的次數少了嗎?還有,你昨天不是還能上飯店吃飯了嗎?”

連任半信半疑,可他就是連做夢也沒想到,死神正在向他悄悄逼近。

我和連任準備好了要去洗澡,連爸爸也非要跟著一起去:“我也去洗洗,找個好一點的浴池,享受一下,我給你們付帳,兒子們,跟著爸爸瀟灑走一回。”

連任笑了:“爸,我們這裏巴掌大點的地方,經濟遠遠的落後於時代,怎麼瀟灑?還不如找個一般的浴池洗澡,然後你帶我們去吃肯得基實惠。”

連爸爸說:“哪有那麼多要求?你們倆就跟我走吧,我就不信,還領導不了你們了我?”

連爸爸帶著我們去了《日月潭》浴池,說不上豪華,說不上幽雅,可是很清淨,感覺讓人很舒服的那麼個地方。包間裏有兩個單人浴池,兩個淋浴頭,還有一張小小的雙人床。

一進包間,連任就躺在床上,先歇息一會,他突然想起來了:“二哥,我知道你的遊記還沒有朗誦完,隻讀了海,還沒有讀到進入嶗山呢!”

我把他的羽絨服拽了下來,放在更衣櫃裏。我隱約的感覺到了忌諱,看一眼萎靡不振的連任,不能進山!我故做玄虛的說:“我們還要在海邊磨蹭一會,不要著急。哈哈,君不見山路九曲十八彎,扯斷了腸子,揉碎了心!又驀然想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句子,所以決定還是遲一些進山的好。”

連任說:“你還磨蹭什麼?不夠意思!我等不及了,要先進山!”

我大驚失色:“你進什麼山?”

連任笑了:“進我媽家村後的旋風山,那裏有蒼翠的鬆樹林子,四季常青。我卻更喜歡那裏的冬天,鬆樹從遠處看似乎成了黑色,雖然被皚皚白雪層層覆蓋著,卻依然屹立不彎,傲骨凜然。當你剛走近鬆林的邊緣,就可以聽見風刮的山穀呼呼的響,仿佛其中埋伏著千軍萬馬,又仿佛在悄悄孕育著滾滾的春潮,而此刻,決不允許生人靠近它半步。嗬嗬等我到老死的那一天,一定要埋在那裏。做泥土也好,養育一方花草樹木,做鬼魂也好,保佑一方生靈百姓。或者是風霜雨露,都很好,很自在。”

我看見連爸爸,背過身去,往兩個小浴池裏放水,卻知道他此時心裏眼裏都是流淚。

我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恩,你的向往不錯,有創意!”

連任脫了衣服,我隻能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他了,兩邊的胯骨,刀一樣的支了出來,皮膚也不再光滑,透出隱隱的黑色,我難過的扭過頭去,裝做解襯衣的紐扣,來調整自己的情緒。

水放好了,我和連爸爸先把他攙扶到浴池裏,讓他平躺下,又把一塊從家裏帶的海綿快墊在他的頭下。連爸爸問他:“怎麼樣?兒子,這樣得勁嗎?水熱不熱?”

連任說:“得勁,不熱正好挺舒服。”

我也跳到了他對麵的浴池裏,躺下來和他對望著,露出一個違心的笑容。連爸爸隻洗淋浴,還不時的給我們加熱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再是威嚴的父親,更象一個低聲下氣的小夥計,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侍奉著他的冤家債主。

摘下了眼鏡,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索性閉上眼睛,搜腸刮肚的找話和他胡侃:“還記得嗎?上高中的時候,我們一起跳拉丁舞的時候,你那時侯的姿勢,就適合在這個浴缸裏,對了,現在你練的怎麼樣了。”

連任說:“哪天我們到歌舞廳去玩,讓你見識下,超過你是不是很輕鬆。雖然還沒達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水平,但成為職業殺沒問題。”

我說:“是嗎?那一定得去。你想過了嗎?畢業之後幹什麼?”

連任說:“柳婷的爸爸是搞汽車銷售的,所以她也希望我做這一行。不過我卻看好旅遊業,或者到哪個沿海城市開一間特色餐館。掙錢到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廣交天下朋友,海闊天空的,到處走一走。二哥咱們一起幹吧,帶著小妖兒和柳婷。”

我說:“好,可辦。”

連任沉默了一會,喊他的爸爸:“爸,你扶我坐起來。”

他爸爸急忙走過來:“兒子,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