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漳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終是繞回來了。這裏是曾經的玉氏將軍們的戰場,也是玉老將軍最後一次守護的地方。”姬珩的臉上依舊露著疲憊,想來他這段時日,過得也甚是艱辛,或許也經曆了生死離別。
含漳微微一笑:“承河東玉氏的遺誌的其實並非我一人,重起九州絕壁也不是我做到的。這風雪黃沙底下埋了多少忠骨,葬了多少英魂,誰也數不清。王孫也好,布衣也罷,入得了廟堂的,亦或是以天地為塚的,他們才是絕壁的根基。”
姬珩一聲輕歎,俯瞰著台下的數十萬將士,心中竟是說不出的酸澀。他的鬢邊生了幾縷白發,在春日之風的吹動下,被陽光映得格外明顯。
“程烽他們跟隨我多年,打過鄭侯,打過南詔,卻不想六年前長安一別便是永別。我用盡了算計,到頭來還是沒能讓他們平安歸來。”
含漳微微垂下眼眸,沒有答話。半晌,姬珩忽的一笑。
“含漳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在姑臧山上相遇的時候,我說十年之內,必納琅琊於囊中,逐狄戎於漠北,還九州之安寧。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十年前的他們還是意氣飛揚的青年,帶著複興九州的壯誌。十年後,他們依舊胸懷壯誌,但是卻不再意氣飛揚。他們的雙腳真真正正地踏在了九州的土地上。
“我聽昭歌說,後來亂了這麼久的原因是因為沈沅。連秦錚……”
說到秦錚,姬珩立刻岔開了話題:“長安的事情說來話長,等這一戰結束之後我再同你細說。”
“好是好,隻是我想知道霍家的事情,霍闌因為霍家……”含漳幹笑了一聲,“你看他到現在也沒有過來。”
“霍家其實發揮了很大作用,並不完全如霍闌想的那樣。”姬珩說道,“他不必太過介懷。”
“那就好。”含漳說道。
姬珩取出了一枚嶄新的虎符,放在含漳手中。
“含漳,這次,我可是將這三軍都交給你了。”
“公子難道不親自……”
“帶兵領將,我不如你。你隻需用盡全力便好。”姬珩笑著囑咐道。
含漳了然,握緊了兵符,轉身踏上了點將台。
各軍已經排列整齊,雖然鎧甲和戰袍各有不同,但是現在而言,他們已經沒有軍隊之間的差別,他們不再是玄甲軍、岱瀾軍、虎賁衛,亦或者刀騎隊,他們現在,都是九州軍。
“玉含漳受命反擊北狄,今日臨行之前,有三杯酒要敬。這第一杯,敬未能與我們並行至今袍澤兄弟,是他們的舍身,將生機留給了我們,成就了我們的今日。”
台下,霍闌的身旁還給程烽留著一個空位,而子桓……他們曾經兄弟五人,到現在也就隻有他還能站在這裏,他將酒杯緩緩平舉,將這杯酒灑在了向西的方向。
“第二杯,敬在場諸位勇士,北狄名將猶在,精兵尚存,前路依舊艱難險惡,但是我們已無路可選,因為九州就在我們身後,我們便是九州的屏障!”含漳仰頭飲下,將這隻酒樽扔在一旁,很快拿起最後一樽酒。
“第三杯,敬我們逶迤千年的巍巍九州,千古江山,不朽不化!”
台下三十萬將士一齊舉杯高聲喊道:“誓蕩賊寇,平我國殤。同敵愾兮,共與存亡!”這誓言震徹陰山,回蕩在草原之上,洶洶氣勢似要直衝北狄王庭一般。
忽的,不知哪位在涼州一戰中幸存下來的玄甲軍清唱起了那支曲子。他有些走音,但卻沒有一個人嘲笑。因為那一戰的所有將士都不會忘記那日涼州城樓上傳出的,沒有絲竹,隻有戰鼓相隨的歌,從一開始堅定而清越的女音,到撐到最後撕裂的嗓音,那一聲一聲皆是九州風骨。
“巍巍九州,泱泱華夏。逶迤千年,承以炎黃。漳河湯湯,泓水茫茫。萬國仰止,禮儀之邦。有敵寇兮,來犯我疆。劫我黎庶,戮我同袍。錚錚鐵騎,熱血豈涼?”揮刀奮起,固城金湯。誓蕩賊寇,平我國殤。同敵愾兮,共與存亡!會當寧康,勒石燕然。守我九州,千秋長安。”
今日,在這陰山之下,九州後人終於重拾起了高祖時沒有延續傳承的夙願。
“九州將士聽令!”含漳立於點將台上,指揮三十萬勇士道:“家中獨子者,出列;父子具在軍中者,子出列;兄弟具在軍中者,弟出列。凡出列者,留守軍營,固我邊關,凡未出列者,隨我驅逐戎狄,揚我九州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