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怎麼了？！”懷瑾驚道。
“北狄人將……將程將軍……”說到此，尉官已是泣不成聲。
霍闌腦子中的弦倏地斷了，他睜圓了眼睛，愣愣看著懷瑾。懷瑾立刻上前拉住了霍闌的胳膊：“現在不能出去，霍闌，不能出去！出去我們今日便是要守不住涼州城了！”
霍闌轉頭，他看到北狄軍已經漸漸退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撤退是真的退了，還是做給他們看的假象。他還看到程烽的屍體就躺在城外的不遠處，看到了程烽滿臉的血汙，而他送給程烽的那柄破甲點鋼槍，尖鋒朝下，準準紮過了程烽的心髒。
他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悲傷。許久，才怔怔回了懷瑾一句：“女官，我知道。我不會衝動出城的。”
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這是西涼春日裏的第一場雨，還夾雜著冰粒。混著冰粒的雨水打在士兵和將軍的臉上，似是要將血跡和塵泥一同洗去。
“女官！”申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撤了，這次北狄軍是真的撤了！”
霍闌呆呆地回頭，看了申韋兩眼，猛地回過神來，提著劍便向城外衝去。懷瑾急忙吩咐周圍士兵和尉官道：“你們快去跟著霍將軍！”
“阿烽！”霍闌瘋了一樣駕馬衝到城外，下馬的時候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他跪在程烽的身邊用盡力氣把長槍拔起，將程烽緊緊抱在懷中，“阿烽！阿烽！阿烽你聽我說話！你聽我說話啊！阿烽！阿烽！”他一遍一遍叫著程烽的名字，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啊！”霍闌悲傷的吼聲衝破了寂靜的山嶺。身後匆匆趕來的士兵們見狀，沒有一人再去靠近他們二人，而是紛紛立正站定，向程烽行了一個軍禮。
站在遠處山崖之上的呼衍烈看向涼州城的方向，說道：“今日，我確實做的有些過了，但是不這麼做，玄甲軍的士氣就永遠不會被打擊。”頓了頓，仰天歎道，“程烽，到底不負名將之名。”
“那我們何時再進攻？您方才也受傷了，我們可要修整一日？”
“明日就進攻，不能修整。”呼衍烈說道，“明日若是攻不下來，那就後日繼續攻，後日攻不下來那就再後一日繼續。隻要涼州城門一天不破，我們就一天不停止進攻。”
幾十裏外，焉支山。這裏的空氣並不比涼州城的輕鬆，都爾塔的進攻日益猛烈，含漳帶著僅有的不到兩萬玄甲軍拚命反擊，還要忍受著沒有糧草的艱苦。
“玉將軍！”負責偵查的士兵過來回報道，“山下說想派一個人上來同我們談談。”
“同北狄人有什麼好談？！”子彬怒道，他剛剛結束了一場戰鬥，身上還混雜著血氣，就連鎧甲也都還沒有暖熱。
“可是……他派上來的人，好像是個九州人。”士兵遲疑道。
“九州人？”含漳心中疑惑，但忽的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什麼九州人？”
“他自稱是已經滅國的衛國公子昭歌。”士兵蹙眉，“還說同玉將軍您做過幾次生意，同遊過玉門關。”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當年您還沒有出西涼的時候。”
含漳心下了然，隻是不知為何，他依舊不能相信衛昭歌歸順北狄人這件事。
“可要讓這人上來？”士兵小心問道。
“讓他上來。”含漳說道，“我倒想看看北狄人還能有什麼花樣。”
在一旁站立的子彬，臉色變了又變，隻是含漳當下滿心都在考慮應當如何應對衛昭歌，所以並沒有察覺子彬的異樣。
不出多時，衛昭歌便帶著阿良走進了含漳的帳子。今日的昭歌著一身暗紅紋底的白色廣袖長衫，袖口紋有衛國王族的標誌——這一身衣裳是他當年“殉國”的時候穿的。
“商垣。”含漳語氣平靜，“你當真是公子昭歌。”
“是。”昭歌走到含漳麵前，“玉將軍別來無恙。”
“這個時候出現，是替誰來的？”
“我這個時候出現並不是替誰來，隻不過是為了得到我想得到的東西。”昭歌抬頭，瞥見了挺立在含漳身側的子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