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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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覺得自己好沒麵子。興師動眾氣勢洶洶與夜屎佬大叔鬧了一陣,到頭來鬧了個無果而終。更讓她窩火的是,原先串通好的那幾個女驢友竟然不聲不響地打了退堂鼓。還有那個“肇事者”梁山好漢,也當起了縮頭烏龜。梁山好漢根本不像個“梁山好漢”,她打心眼裏瞧不起他。窈窕把梁山好漢比作“肇事者”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梁山好漢告訴她俞小芹是公安局的嫌疑犯,她絕不會把伸進自己帳篷裏的那隻手與俞小芹聯係起來,也許她會聽信夜屎佬大叔的話,那隻手不會衝著那十萬塊錢,而是衝著她的身子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隻手是誰的呢?是關關?是老船?是水哥?是魔鬼克星還是遊子思鄉?抑或是夜屎佬大叔和他船上的兩個夥計?窈窕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如果真是這樣,她希望那隻手是關關的手。關關的形象酷似前夫,想到前夫她是又愛又恨,又恨又愛。分開多年了,她於愛恨之中卻沒有忘記他。此時此刻,在這荒山野嶺間,她真的希望有一隻像前夫那樣的男人的手,伸進她的帳篷裏來,觸摸她,愛撫她。哪怕是觸摸、愛撫完之後再將那十萬元錢拿走,她也心甘情願和在所不惜的。然而並非如此,讓她傷心的是那隻手,不是為她的身體而來的,而是為她那十萬塊錢而來的。如果不是梁山好漢深入細致的分析,她也不會相信那隻手隻為了十萬塊錢。如果不是梁山好漢的一再慫恿,她更不會起心要找夜屎佬大叔吵鬧,要把俞小芹攆走。如果不是人民群眾和關關等人站出來說話,說不定她還真的就把俞小芹攆走了。如果……太多的如果了。這世上本來就沒那麼多的如果。窈窕現在最想不通的是梁山好漢為什麼要當縮頭烏龜。最最想不通的還有關關為什麼要替俞小芹說話。記得驢隊開始行程的那個夜晚,夜屎佬大叔在草坡上為驢友們舉行歡迎晚宴,關關醉得一塌糊塗,她也喝醉了。她讓關關躺在她的大腿上,是大腿上還是懷裏,她記不清了。她一邊笑一邊哭,一邊撫摸著他的頭發,講著一些夫妻之間才聽得懂的話兒。當時她什麼都不知道,事後大夥兒拿這事來取笑她,她才曉得自己酒後那麼失態。第二天酒醒後接觸關關,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然而關關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臉上連點不自然的表情都沒有,若無其事一般。依然那麼孤傲,那麼冷峻,那麼旁若無人。就這一點,關關不像她的前夫。她的前夫見了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顯得非常熱情,非常興奮,好像發情的公狗一樣,興奮得連腳都邁不開步了。後來又聽說,窈窕和關關正在說著醉話的時候,是梁山好漢把他們分開了。梁山好漢先把窈窕抱回帳篷,隨即又與俞小芹一道將關關架走的。梁山好漢為何要把他倆分開?讓他倆相依相偎醉成一堆,直到醒來不是更好嗎?再有,那俞小芹為什麼要幫著梁山好漢將關關架走呢?梁山好漢對自己有點意思,窈窕知道。頭一天見麵,窈窕就感覺到了,難道俞小芹對關關有意思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叫什麼?叫“嫩草喂老牛”?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關鍵時刻,關關要幫俞小芹講話。這小蹄子、小騷貨、小賤人!居然敢和老娘爭菜吃。哼!看老娘怎麼收拾你……正當窈窕醞釀著,準備再次向夜屎佬大叔及其外甥女發難時,第二天傍晚另一個女人的突然出現,使她改變了這一切,包括對俞小芹的看法和態度。不僅僅是她,甚至是整個驢隊,大概除了梁山好漢以外,對俞小芹的看法和態度都徹底改變了。
這個女子是來漓江尋死的。她坐在一塊懸岩上,岩石下方是一麵峭壁,陡直地插入江裏,好似鬼斧神刀砍過一般整齊。女子腳下的那塊岩石,歪歪斜斜地搭在峭崖上,搖搖欲墜的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掉進江裏。最先發現她的是俞小芹。那時驢隊恰巧來到鄉吧島。這裏正好與女子隔江相望。那麼險峻的地方,沒人知道她是怎麼爬上去的,也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爬上去的。一個在江邊垂釣的老者告訴俞小芹,女子在那崖上坐了一整天了。大清早就見她坐在那上頭了。魔鬼克星斷言:“她想尋短見。”俞小芹說:“有這種可能。那本來就是尋短見的地方。”俞小芹知道那地方叫半邊渡。小時候跟船路過那裏,曾聽老輩人說過,有不少癡男怨女,爬到那岩頭上跳了江,也曾聽人唱過那首“生死”歌。
“老人家,報了案沒有?”魔鬼克星問老者。老者反問他:“報什麼案?”魔鬼克星說:“那姑娘要自殺,應該向當地公安部門報案。”老者淡淡一笑,說:“你咋知道她要自殺?不錯,半邊渡那地方常有人自殺。不過那是舊社會的事了。那時,到那地方去自殺的人,無論是男是女,都是被逼的。解放以後這種事就少有了,特別是這二三十年,這種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了。”魔鬼克星說:“我看那姑娘不對勁,還是報案吧。”老者說:“報案?吃飽了撐的,前些日子有個女的也是爬到那高頭去,樣子險火得很。看見的都滿以為她要尋短見,有好心人就報了案。公安局派出所的開著快艇趕下來,一問,是個拍照的,人家帶著麵包礦泉水,準備在那上頭守一天一夜,拍日出月落哩。”
魔鬼克星不再搭理老者。他從褲筒裏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又收進褲筒,一會兒又掏出來,想撥號又有些猶豫,一副焦急不安和拿不定主意的樣子。驢友們都擠在沙灘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懸岩上的女子。窈窕說:“真會死呦,找這麼一個漂亮的地方來死,有點兒意思。”沒有人接她的話茬。人民群眾、風箏、可以、麥子和隨便被眼前的情景嚇得臉都變了色。俞小芹沿著江邊匆匆走了個來回。她想找一個適合接近對岸的落腳點,以便與那女子對話。我跟在她身後,她走我走,她停我停。我想跟她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怎麼說。突然她問我:“你會遊水嗎?”我說:“會一點,不過不厲害。”她問:“要是在水裏遇到危險,你能自救嗎?”我說:“那倒可以。”她點點頭,在島邊一個凸形的地方站下腳來。
“你以為那女子真的會跳下來嗎?”我問俞小芹。
“會。”俞小芹的回答很肯定。太陽就要落山了——或許這會兒已經落山了。因為峭崖後麵那連片的峰叢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我們看不到太陽落山時的情景,從而無法正確判斷現在的時間。但是我們看到了那遊絲一般的霧靄,從江麵上輕輕地飄了起來,漸漸地漫上了江岸,漫上了山坡,把江岸和山坡上的林梢纏繞成一片灰白。草叢中飛出一群咧咧鳥,它們互相招呼著,沿著江邊盤旋一陣,落到對岸的山穀裏去了。俞小芹看看天色,說:“天快黑了,我琢磨岩上那女的,天黑時是一定要跳江的。你趕快叫大夥兒把自救繩拿出來,背包裏配有的,每個人都有。把繩子一根根接起來,連在一起,然後拿過來給我,要快!”我答應著,急忙往沙灘那邊跑去。其實,這件事驢友們已經在做了,是魔鬼克星的主意。他說:“咱得提前做好準備,那女子一旦落水,讓水性好的驢友下水用繩子將她套住,然後大夥兒再把她拉上來。”他的主意立刻得到關關的支持。通過這件事,我對魔鬼克星的態度有了較大的改變。俞小芹想到的,他想到了,而我卻沒有想到,難道我的智商就比他低點兒嗎?我心裏除了對魔鬼克星的忌妒以外,居然還禁不住地生出幾分敬佩來了。我們小跑著來到俞小芹身邊。她把每根繩子的連接點都檢查了一遍,確定牢固之後,自己將一頭拽在手裏,另一頭交給關關,說:“關大哥,你塊頭大,想必力氣也最大,你拿著這頭,如果那女子真的跳了江,我先下水,將繩子套在她身上,你與大夥兒用力往岸邊拉,行不?”關關接住繩子說:“行。”魔鬼克星一邊叫道:“我水性好,應該我下水。”我也不示弱,跟著叫道:“我的水性也不差,我下水。”俞小芹白了魔鬼克星和我一眼,說:“都別逞強,我是漓江裏頭長大的,難道你們的水性比我還厲害?都在岸邊待著,聽關大哥指揮就好了。”
“啊呀,她要跳了!”窈窕突然尖叫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子站起身,一頭紮進江裏。幾乎是與此同時,俞小芹也一頭紮進水裏去了。關關一邊拽著手中的繩子,一邊跑一邊叫:“小芹姑娘,注意安全!”驢友們跟在關關身後,跑著喊著。眨眼間,俞小芹已經遊出幾丈遠。魔鬼克星甩掉身上的衣物,“撲通”一聲跳進水裏,追趕俞小芹去了。我不甘落後,扔下肩上的背包,也要往水裏跳,卻被梁山好漢抱住了。我回頭朝梁山好漢吼道:“放開我!”梁山好漢說:“魔鬼克星水性好,讓他去。”他抱著我的腰不放。關關也勸我:“人多下水反而不好,遊子你就別去了。”在驢隊裏我對關關比較尊重,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作罷。但胸腔裏頭的那顆心,就此懸了起來,為小芹,為那女子。梁山好漢這才把我放開了,說:“看樣子,這一帶的水情比較複雜,冒冒失失地下去很危險的。”我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給他一腳。
其實,梁山好漢說的也沒錯。漓江流到半邊渡,水頭撞在峭崖上,然後折上東行,東邊就是鄉吧島。經水一衝一拐,島的這頭便形成一個馬蹄形的水灣。枯水季節這兒是片坑坑窪窪的沙灘,豐水時候,它就是一個回頭灣。眼前正值盛夏,江水豐富,灣裏水流翻滾,碧波蕩漾。水不是很深,但分布在灣裏那大大小小的數十個沙坑,就成了一個個陷阱。水性不好的人,一旦陷進去,十有八九被埋在沙井裏。而這個水灣與半邊渡的那麵的峭崖,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區,那頭是上遊,這頭是下遊,如果在這頭下水營救落水者,是有些危險,但便於營救。俞小芹的水性確實很好,幾下子她就遊到了落水女子的身邊。那女子在水裏掙紮著,一顆披頭散發的腦袋時而露出水麵,時而沉沒水裏,像水裏遊動的水母。兩隻手在水麵上拚命撲打著,濺起一道道水花。嘴裏還發出“啊啊”的呼喊。看得出一個即將死亡的人,即使是自己心甘情願去死,當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還是充滿了恐懼與求生渴望的。俞小芹剛接近她,還未來得及把圈套套在她身上。她一下子就將她抱住了,而且抱得很緊,抱得俞小芹一點都動彈不得。兩人相擁著,在水裏掙紮。俞小芹把那根繩子死死地抓在手裏,並往手腕上繞了兩圈,屏住呼吸,跟著那女子一起往水下沉去。這頭的關關見了,急忙拉繩子。兩人拴在一起,分量太重,加上水流衝擊,根本拉不動。驢友們一起衝上來,大夥兒想一齊拉,關關不讓,他擔心用力過大過猛,將繩子拉斷,繩子一旦拉斷,水裏頭那兩個人一個都活不成了。關關急出一身大汗。這時隻見水麵冒出一串串氣泡,卻不見俞小芹和那女子的影兒。驢友們又叫又喊,急得都在岸邊團團轉,風箏、窈窕和那幾個女驢友哭了起來,人民群眾也被嚇得臉色煞白。幸虧這時魔鬼克星趕到了,他一個猛子紮入水裏,幾秒鍾又見他浮出水麵,緊接著俞小芹也浮了上來。
“快,拉繩子!”
魔鬼克星大叫道。話音未落他又紮回水裏去了,俞小芹隨即也紮回水裏去了。
“拉!”關關一聲斷喝,眾人抓緊繩索一齊使勁。“呼”的一聲響,那女子跟著繩索被拖出水麵來了。俞小芹和魔鬼克星,一邊一個拖著女子的身體,快速向岸邊遊去。大夥兒七手八腳地把女子抬上岸來,放到一塊平整的沙灘上。
女子奄奄一息。
俞小芹身上的衣衫不見了,牛仔褲也不見了,渾身上下除了比基尼,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此時此刻的她並不顧及這些,大夥兒也沒有心思去關注她的身體,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到那女子身上。隻有我——一個死不要臉的家夥,卻在偷偷地觀察她、欣賞她。多麼漂亮的身段,多麼豐滿和勻稱的雙乳,還有那蜂兒似的小蠻腰,以及那渾圓、豐腴又不失美觀的臀兒,和那修長白淨的雙腿——總之,俞小芹穿比基尼的模樣兒,簡直美呆了,美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的心髒“怦怦”地狂跳著,額頭上冒出一把把黃汗。那時人們圍著昏迷不醒的女子忙碌著。俞小芹蹲下身去,兩隻手掌重疊著,合在一起,往女子的胸膛上用力按壓了五六下,接著俯下身去,掰開女子的嘴,開始做人工呼吸。她程序熟練,有條不紊,毫不猶豫大膽處置,用自己的嘴巴湊在女子的嘴巴上,兩人嘴對嘴的用力呼吸。“撲”的一聲,女子的身體突然像遭電擊般地彈跳了一下,接著從嘴裏噴出一大口水來,那水帶著白泡帶著唾沫帶著胃液,猛地噴到俞小芹的嘴裏和臉上。吐了一口又停了,似乎被噎住了一樣,臉色憋得烏青。俞小芹顧不上抹一下嘴臉,急忙俯下身去,又用雙手扒開對方的嘴唇,又使勁地吸了起來。一下、兩下、三下。“噗……”女子的嘴巴像一台灑水機,大口大口的汙水從嘴裏接連不斷地噴湧出來,打在俞小芹的臉上,打得渾身濕淋淋的。魔鬼克星見狀將女子迅速翻過身來,女子“哇哇哇”地大吐不止。不過這回吐得很順暢。魔鬼克星有些得意地望了望俞小芹。俞小芹朝魔鬼克星回饋了一個讚賞的微笑。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裏,當時我的心情如同吃了一個死蒼蠅似的。我想,魔鬼這小子真不是吃素的,往往在關鍵時刻,總能露上一兩手。而且每一手都露得恰到好處。對於他,此刻我隻能說又恨又無奈,但我不服輸。在俞小芹的問題上,即使要輸也不會輸給這小子。
女子大吐一陣,終於把喝進肚子的水吐完了,人也清醒過來了。大夥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臉上都情不自禁地掛起了笑容。俞小芹扶著女子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女子睜開眼睛,目光緩緩地在驢友們的笑臉上移動著,眼眶裏濡滿了淚水。
自殺的女人叫飄飄,隻有十九歲,杭州人。一年前,高考落榜的她,情緒十分低落。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一所旅遊專科學校學習經營管理。畢業後打算自謀職業開家旅遊公司。在那裏,她無心讀書,整天沉溺於網絡。一天,在網上結識了一位網友。對方是桂林人,網名就叫桂林仔,小白臉,斯文,和善,風趣。光那副長相就夠迷死人。兩人網聊、視頻,常常通宵達旦。三周後的一個傍晚,昏睡了大半天的她,爬起來匆匆洗了個澡,手裏拿著早晨吃剩的半個麵包,坐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正準備上網時,桂林仔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她驚喜萬分,看著桂林仔,張嘴翕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當晚桂林仔把她帶到了一家五星賓館,兩千塊錢一天的房價開了個大套間。半個小時後,那桂林仔就把她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婦人了。在那間大套間裏,兩人如膠似漆,昏天黑地地泡了三天三夜。要不是服務員催交房款,他們還舍不得搬出來。
“三天六千塊錢,太貴了,要是到市裏租房子住,夠我們住半年了。”桂林仔到收銀台交房錢時,飄飄心疼地說。桂林仔滿不在乎地笑笑,但他還是同意飄飄去租房住。於是他們在離旅遊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下一套兩室一廳設備齊全的房子,正式過起了同居的生活。三個月後的一天,飄飄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把這一發現悄悄告訴桂林仔,問他怎麼辦?桂林仔說結婚唄,還能怎麼辦?她聽了心裏蠻高興。又三天之後,桂林仔說,他要回桂林一趟,跟父母商量商量,看看這婚在哪結為好。她舍不得他走。桂林仔說:“我不走,哪來錢結婚呢?”她想想也是。再說自己父母這邊,也得有個交代,於是便高高興興地送桂林仔上了機場。臨別前,桂林仔給她留下三千塊錢,讓她買些滋補食品,還叮囑她,懷孕初期,多休息,少運動,保證胎兒在腹中健康成長。她一邊點頭一邊笑,為自己遇到這麼一個體貼入微的丈夫,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的,忍不住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他也十分動情地與她相擁,在她耳邊悄悄告訴她,十天半月他一定回來。她堅信他會回來。十天過去了,他沒有回來,半月過去了,他沒有回來。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開頭那幾天,他們還網聊。桂林仔說,電腦輻射大,影響胎兒發育,後來他們改成打電話,每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她問他何時回來。他說他的父母決定讓他們在桂林安家,現在正在籌款買房子,買好房子就回來。晃眼又過去了兩個月,她心裏有些著急,這時他來了電話,告訴她房子買好了,兩室一廳,八十平米,有廚房有衛生間。小是小了點,但做婚房和供一家三口居住,目前還是綽綽有餘的。眼下他正忙著裝修房子,一時半會還回不了杭州。等把房子裝修好了,他立馬飛到她身邊,把她接到桂林來結婚生子。她聽了欣喜若狂,覺得這個男人真好,有責任有擔當,這輩子總算有個依靠了。她摸著漸漸隆起的肚子,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打那以後,桂林仔的電話漸漸少了,越來越少。有時一天來個電話,有時兩三天才來個電話,後來一個電話也沒有了。她打過去,他幹脆關機了。電話找不到他,QQ、微博裏也找不到他。她焦急起來,開頭那幾天她還在想,裝修房子很不容易,要搞設計,要跑材料,要找工匠,一大堆瑣碎的事情都等著他去跑都需要他去做。還得一大筆錢裝修費,他還有錢嗎?他的錢夠不夠裝修房子?她想幫幫他,替他分擔部分裝修費。臨別時,他留給她的那三千塊錢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有個閨蜜的姐姐在醫院婦產科當醫生,每個月的孕檢她都無法去檢。她哪裏有錢幫他?與桂林仔失掉聯係後,她感到事情不妙,傷心痛哭了幾個夜晚,枕頭都哭濕了好幾回。哭夠了,也冷靜下來了。她決定到桂林去找他。她賣掉了他買給她的金項鏈、金戒指和玉手鐲,拖著一隻小旅行箱登上了飛往桂林的飛機。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