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裏古鎮尋幽夢(1 / 2)

麗江現在已經是滇藏茶馬古道上的一個明星古鎮,相比之下,雅安上裏古鎮還是川藏茶馬古道上的新秀。麗江現在已經太著名,人太多,和我在幾十年前看見的未開墾的處女地已經大不一樣了。如果用人來比,一個淳樸的未解世事的山間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個商業繁華的旅遊小鎮裏的成熟少婦,雖然姿色豔麗,若要將對她的印象說得恰到好處,是不易的。所以還是先尋一段川藏茶馬古道的上裏古鎮迷夢一般的特色。若幹年後,上裏古鎮是否還是一副懷春喜夢的山間雅女的可愛模樣,也未可知。一個景點的開發,也和觀賞花兒一樣,花看半開最好。一個景區如果成了熟女,滿街都是賣塑料項鏈賣鹹菜的,離老嫗也就不遠了。

上裏古鎮屬於四川省雅安市,離開城市也就20多公裏,卻是與城市兩重天。出了雨城區,沿著一條峽穀往上裏走,四處都是竹子,那種綠,綠得有些沁人骨髓的感覺,仿佛綠色的血液潛伏進了紅色的血液,體溫明顯就降下來了,周身黏黏的熱熱的感覺,頓時就變得涼爽了。山花的香氣一陣陣撲鼻而來,任何人都沒有拒絕的能力,心裏隻能隨緣地愉快起來。

汽車在山崖間開鑿的公路沿著一條峽穀而行,這些地方在古代應該是棧道。在川藏公路沿線,許多現代公路都是沿著古代的茶馬古道修建的,我常想古人當時是憑什麼勘測得這麼合理的呢?峽穀中間是一條河,夏天是紅色,秋冬季是碧綠色,春天是淡綠色。這要看上遊在不同的季節裏往河裏添些什麼顏料了。河穀裏凸起的巨石,倒是不甚變色,千萬年都是黃褐色。間或有種子被山鳥投放到了大石上麵,便會冒出一株兩株雜木野花,站立在石頭之上,傲視腳下奔騰的河水。這就是自然界的“金枝玉葉”現象,再柔弱的花葉,隻要站在巨石的肩頭上,便有了驕傲的資本,但由於土壤薄瘠,再咋地也出落不出山野花葉那樣的生機活力。

峽穀兩旁長著許多綠竹木,鬼斧神工切削的褐色岩壁像瓷磚似的貼在其間,隨著汽車的運動,這些岩壁和綠色竹木便交錯迷幻起來,儼然是許多不斷變化的抽象畫。抽象畫的鼻祖俄國人康定斯基說:“抽象畫可以表現更優美的感情,雖然這種感情是莫可名狀的。”當你在去上裏古鎮的大峽穀裏依靠輪子快速行走的時候,你的眼睛就在創作一幅幅連續的巨型抽象畫,在天地間,在心靈間,任意揮灑你的才華。天地為墨,視線為筆,激情染彩,隻不過無法描摹下來,隻能將痕跡留在心版上麵。如果有愛情,有親情,有悲情融合其中,今後在某一種相似的場合,便會撩起你記憶深處的畫板,讓你觸景生情,激動感懷,欷歔不已。

曾經有許多人十次八次去麗江,其實不光是尋找失去的光景,而是去尋找舊情,是以甜蜜的傷藥,撫慰今生的痛楚。當然現在到上裏古鎮的人當中,也多了這一類“發呆族”。據說是上裏雨霧朦朧的時候,更是對許多人有無窮的魅力。“雅雨”是巴蜀一絕,所以上裏古鎮最不缺的就是雨水,在雨簾的遮蔽下,這上裏就發生了許多的愛情故事,有花好月圓的,也有悱惻淒迷的。在雨霧的空濛中,這上裏古鎮的每一寸空間都回響著抒情的心弦之音。上裏最適合一對少年男女抱一個吉他,依偎著坐在緊貼鎮子的小河畔,將赤腳伸進清澈的水中泡著,任由小魚兒用稚嫩的唇吻著腳後跟,麻酥酥的。至於彈什麼曲子並不重要,吉他總不會彈出什麼重金屬來。再怎麼使勁彈,也還是那小河淌水,雨霧朦朧,愛情永恒之類吧,隻要心中有歌,指尖必定有曲。

上裏古鎮的河流與其他地方的不同,河底都是巨大的連片的紅石板。水淺的時候,清流從紅石板上輕拂而過,有黑魚那是一清二楚,靈動非凡。據說在很早以前還有娃娃魚趴在紅石板上,如果晚上發出嬰兒的哭聲來,怪驚悸人的。現在這小河裏還是孩子們的天堂。鄉村的男孩子一群群地裸露著健康稚嫩的身體,在河裏洗澡。如果有哪個孩子的母親來喊兒子回家吃飯了,或者誰的母親要給兒子交代什麼事情,那一群孩子聽見女人們的聲音,就會從水裏冒出來,赤身站在紅石板上,河水從他們的小腿處流淌而去。這就是天體,雖然都是小夥子,但是一點都沒有雜念,使你想起人類的祖先原先都是這個樣子的。文化多了,雜念也就多了,許多簡單的事情也就變得複雜了。

鄉村孩子在天然河流裏戲水時的眼光,也是清澈透明的,就像山間河流的水一樣,沒有雜質。這些孩子的身材,個個都是運動員的料,骨骼勻稱,肌肉結實,皮膚黝黑。上裏的河上有好幾座橋,最有名的是清朝的一座拱橋,狀如半圓的月亮。橋上的石板已經磨損不堪,可以想見當年茶馬古道上有多少馬幫響著鈴鐺從這上麵踏過。也可以想象有多少背夫背著茶葉從這上麵走過。上裏古鎮現在也還有驛站旅館打著茶馬古道的牌,有一家旅館幹脆就叫“茶馬古道驛站”,還有一個院子叫“藏茶博物館”,陳列著一些和川茶輸藏有關的介紹和實物。不過這些有關茶馬古道遺跡的院落都有些冷清。熱鬧的地方是這麼幾處:河邊的茶館,川菜館,樓台亭子裏隨處可見的寫生的兒童和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