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海納百川(2 / 3)

遙望林海茫茫,一望無垠,朱權長歎道:“蘇大學士這首《題西林壁》意境高遠,本王借用其一句,不識國學真麵目,隻因身在儒家中。”轉頭之際眼見解縉麵露不解之色,麵露微笑說道:“中國之學問,是為國學,大學士自幼飽讀儒家典籍,所編篡的《文獻大成》隻收錄儒家著述,不覺得身在其山而不自知麼?”嘴裏這樣說,心中卻是暗自歎道:儒家學派自漢朝成為官方學派以來,曆經漢,唐,宋,明至今,許多腐儒將其他學問視為邪門歪道,而以正統自居。縱使數百年後,很多現在的所謂學者也不是振振有詞,管中窺豹,儒家即國學,國學即儒家,當真可笑至極,儒家思想雖為國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中國千年文化,又豈是儒家一家之言所能承載?

解縉耳聞此言,不由呆住,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蘇軾的千古名句: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解縉在書房中來回踱步,依舊未眠。腦中時而回想起道衍今日登山之際所說,曆代名醫著述無數,活人之道的醫術何以不得收入大典?《孫子兵法》《謀攻篇》中孫武曾言道為將帥者須得智,信,仁,勇,嚴五德俱全。這般兵家名著又豈是崇尚殺伐之道?這些道理或許在翻閱《孫子兵法》之時,內心深處也曾偶有思慮,但自幼深受儒家典籍熏陶的他卻始終不自覺的回避開來,不願去深思,法家乃苛政權謀之道,兵家乃崇尚征伐之道,這是自漢以下曆朝曆代大多儒家文人的思維慣性,解縉縱使才高八鬥,也未能免俗。

翰林院中,身穿文官服飾,滿麵皺紋的道衍一雙灼灼有神的目光掃過兩側正襟危坐的內閣首輔解縉,禮部尚書鄭賜,刑部侍郎劉季篪等一眾奉旨編篡書籍的大小官員十餘人,朗聲說道:“本官才疏學淺,奉旨編篡書籍不甚惶恐,加之年老神乏,諸多事情還需仰仗諸位大人齊心協力。”

解縉,鄭賜,劉季篪等人忙不迭站起身來,各自謙遜兩句。原來道衍心知自己身為奉旨編纂書籍的第一人,隻怕這些自幼飽讀經史子集,代表目下大明科舉第一流人物的大小官員們內心未必服氣,故此連續三日以來在這翰林院和諸位尚書,侍郎,翰林院學士談論學問,有心壓服這些自視甚高的大人們。

不論身居高位的鄭賜,劉季篪,亦或是翰林院一幹目高於頂的宿儒一番唇槍舌戰之下,時常被道衍駁得體無完膚,麵紅耳赤,方始知曉這個平日裏舉止怪誕,被當今皇帝陛下視為股肱之臣的帝師,胸中才學實在遠勝於自己一幹科舉入仕的末學後進,這兩句謙遜之言倒還是發自肺腑。

“命各府學,縣學,招募民間飽學之士來京師參與編篡書籍,凡民間書籍,不論是何種類,盡數遣人收購,整理編篡成冊。”太子少傅道衍自奉旨以來,終於對這些下屬們,發出了第一道命令。

一眾官員麵麵相覷之時,一個翰林院學士站起身來躬身為禮問道:“陛下曾言道,凡書契以來,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於天文,地誌,陰陽,醫卜,僧道,技藝之言,悉數收錄其中。其中並未言及元曲,敢問少傅,元曲乃是韃虜蠻夷竊據我神州後流傳而來,豈能與唐詩宋詞並列?是否也要收錄典籍之中?”原來所謂元曲來自藩曲,胡樂,乃是暴元滅宋後逐漸流傳開來,首先在民間流傳,被稱為“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調”。在當今的大明文人士子心目中,縱然是風花雪月的唐詩宋詞,也不是那些蠻腔胡調可以相比。

道衍聞言不禁歎息一聲,心知這些痛恨暴元的文人是恨屋及烏,鄙視蠻夷暴元之下,不知不覺連元曲也一並恨上了,端起茶盞淺酌幾口後沉聲說道:“元曲雖出自蠻夷之朝胡風,其作曲之人有哪一個不是漢人?其格律,定式,句式,字數,平仄的講究,不也脫胎之唐詩宋詞麼?若無漢字承載,這些蠻腔胡調又何以成為元曲?得以流傳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