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聽得老師這般訴說,不禁長長歎息一聲,暗自思忖道:古往今來的貪官汙吏誠如老師所言,多有官商勾結,謀取私利之舉。官商勾結已然禍及黎民,危害天下,試想官商一家又該當是如何一般可怕的情形呢?”
“凡事有其利則必然有其弊,概莫能免。目下大明朝科舉改為南北榜,雖則使得北方文人士子科舉入仕有了更多機會,然分省錄取貢士則必然使得座師,同鄉,同年大行其道,這些口讀聖賢書之輩一旦掌握權柄,在朝則必然同氣連枝,互為臂助。一個縣府的豪門望族不過在地方上侵占民利,然數個豪門望族都有子弟在朝為官,加之同鄉,同年的情分,若再得家族生意利益糾葛,豈不成了唇亡齒寒之勢?古語有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自然而然的便會在朝中形成黨羽,淪為黨爭之勢,禍亂朝綱危及江山社稷?”荊鯤沉聲說道。
朱權聽得老師這般詳陳利害,情不自禁回想起科考舞弊案時,河南籍禦史楊道一派冠冕堂皇之詞,禦書房侍讀張信給淩遲處死的慘狀,皺起眉頭苦笑頷首說道:“科考舞弊之案純粹是朱老爺子一手炮製的冤案,然這些朝中的一幹文官縱然心知肚明卻依舊不肯放過政敵,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若是那些地方上的富商大賈子弟科舉入仕,進而掌握朝廷權柄,必然結黨營私,分作幾派鬥得血流成河,終會國將不國。”
荊鯤長歎一聲說道:“故此清流之士鄙薄盈利之輩,在朝為官者和商賈之輩涇渭分明,對於江山社稷萬千黎民,必然有福無禍。”說到這裏,轉頭注視朱權淡淡接道:“皇孫殿下已然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他日登基之時必然大力削藩,殿下須得早作打算才好。”
朱權聞言默然,回想起徐瑛手撫隆起的腹部時一臉幸福的樣兒,冷冷說道:“看來本王須得嚴整大軍,牢牢掌握反擊之力,才不會使得一家老小他日淪為刀俎下的魚肉般任人宰割。”
一條寬闊的大河奔騰流淌著蜿蜒而去,夕陽餘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之上,更顯得金光燦然。大河兩岸星羅棋布著無數大小的帳篷,各家各戶的牧民不分男女老少,皆是揮鞭策馬忙碌,驅趕著一群群的牛羊奔馳,想要在夜色降臨之前讓它們歸圈。
這條大河名為翰難河,地處捕魚兒海北麵數百裏之外。附近數百裏方圓內皆為水草豐盛之地,最宜放牧牛羊,正是被稱為西蒙古的“森林百姓”數十個大小部族棲息之地。目下這些大小部族已然被馬哈木,脫歡父子率軍征服,盡皆歸順森林蒙古中最為強大的衛拉特部族,成為了瓦剌國的子民。
一個容貌醜陋,年約四十的衛拉特族大漢靜靜矗立河邊,遙望奔騰遠去的翰難河,胸中悲憤之情猶如滔滔河水般翻滾激蕩,難以自已。他便是衛拉特部族第一高手,在草原之上威名赫赫的“大漠飛鷹”拓羽。
十數丈外寬大的牛皮帳中有人呼喝嘯叫不已,正是馬哈木,脫歡父子宴飲瓦剌國其餘部族首領的吵鬧。拓羽聽得首領父子歡宴的語聲,腦海中想起馬哈木已然接受明朝皇帝朱元璋的冊封,成為了順寧王,不禁怒氣勃發,充塞胸臆。他昔日跟隨擔任元庭太醫的父親生活在大都,自幼學習醫術,對於漢文化所知遠較脫歡父子為多。朱元璋的兒子朱權封號乃是寧王,年過五旬的衛拉特部族首領馬哈木居然被朱元璋冊封為順寧王,這種冊封純粹就是讓人不堪忍受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