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樊老太太倒不想撮合兩個人了,可是,子嗣的問題又困擾著她,令她一天都情緒極壞,一個下房的小丫頭子不小心踢翻了水壺,竟被罰跪了半個時辰。
樊亦白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生意上的事已經讓他忙得不可開交,下午時分,上海那邊鋪子的人發來電報,說是一家長期合作的洋行提出了要改約,這等大事必然是要由他親自過去處理,若是之前,樊亦白可能想也不想地直接讓亞東安排火車,但此刻,他有些眷戀,首先想到的是,今晚不能下棋了。
肩膀的傷口又開始作痛,而且,夜裏睡了濕被褥,他一整天都不斷地咳嗽打噴嚏,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給了他一個借口。
“亞東!”樊亦白喊道。
一身藍布長衫的亞東從外麵進來,應道:“少爺,有什麼事?”
金福和亞東都是從小跟隨他的仆人,不過,金福雖然機靈卻無心讀書,隻是略微識得幾個字,亞東沉穩更是識文斷字、精於算術,於是,他便安排金福多是給他做些日常粗使的活兒,而亞東則是給他擔任文書方麵的工作,自從尚武離去後,亞東也接替了尚武的事情,一人做兩職倒也應付得來,因此,他就沒再另外找人過來幫他。
“你帶人去上海的理查德洋行談一談吧,可以給他們讓一些利,不過要增加數量,總體的利潤不能有虧。”樊亦白吩咐道。
“我知道了。”亞東領命離開。
樊亦白突然覺得身上發緊,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早上還擔心自箴染上風寒,此刻,似乎是他有些吃不住了。
樊亦白沒讓自己露出病色,將手頭上的事處理好,然後才叫金福備車回家。
到了家,親自看到景自箴精神狀態無異,他一直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其實,中途他讓金福回家來探問過兩次,金福回複說沒事,可他就是不能完全放心。
什麼時候起,他樊大少爺開始對一個女人牽腸掛肚?似乎,是在成親之後。
身體的不適讓樊亦白無心去深究,走回臥室,直接和衣躺下。
景自箴跟了進來,詢問道:“不舒服嗎?傷口疼?”錦翎茜柔不在,她才這樣直接問。
“昨晚可能凍著了,讓廚房給我熬些薑水。”樊亦白閉著眼睛回應道。
景自箴沒有急忙去吩咐下人,而是先過來摸了摸樊亦白的額頭。
不似昨夜,此時自箴的手沒那麼熱,反而因為樊亦白身上的熱度襯托得有些微涼,不知怎的,樊亦白的腦子裏竟是飄出了一句“冰肌玉骨清無汗”的詞句。
“怎麼這麼燙?”景自箴道,“不像是一般的風寒。”
“沒事,發些汗就好了。”樊亦白平緩著語氣說道,並緊了緊被子。
景自箴也不是醫生,樊亦白這樣說了,她也就信了,忙讓茜柔去廚房做完熱薑湯,等茜柔端回來,她又親自給他喂食。
樊亦白靠著床背,一口一口喝著景自箴喂給他的薑湯,他覺得自己的這場病生得真好。
“我還以為你不會管我呢。”樊亦白聲音沙啞地說道,他既是說著此時,也是說著昨夜。
“我沒那麼冷血,再說,我跟你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景自箴隻以為他說的是現在,因為昨夜的事她隻當做是一個壞夢。
景自箴喂完了薑湯,扶他躺下,掖好被子,“你先睡一會兒,晚上我讓廚房給你熬些清粥。”
樊亦白點點頭,雙眸合上。
誰知道,晚飯時,樊亦白根本就沒胃口喝任何東西,到了夜裏更是熱得燙人,景自箴整夜用濕毛巾給他敷額頭,為他降溫,但絲毫不起作用。
看來,這件事是瞞不住了,待到清早,景自箴立刻去回了樊老太太。
樊老太太當然焦急,連忙差人去叫保春堂的坐堂郎中,她本人則是直奔悅禧堂。
“我的兒,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啊,昨天早上還好好的……”樊老太太一見床上躺著的樊亦白,眼淚就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老太太小心身子,少爺福大命大,一會兒郎中過來開了藥,服下就沒事了。”紡姑忙勸著。
樊老太太也覺得這樣哭兒子很是忌諱,便轉而對景自箴,眼內出火,劈頭斥責道:“你是怎麼為人妻的?!竟讓自己的丈夫病成了這個樣子?!”
景自箴無話可說,隻能低著頭,任由老太太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