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姑最是會揣摩老太太心思的,所以,當樊老太太授意她做此事的時候,老太太不說,紡姑也是偷偷摸摸進行的,沒敢驚動任何人,哪怕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都沒有交待實情。
聽到紡姑這麼一說,樊老太太的愁容有所緩和。
紡姑繼續不緊不慢地解釋著:“我往粥裏放藥的時候,沒有別人看到,把藥膏給茜柔的時候,我也跟她說是備著以後用。”
樊老太太對紡姑做事的周全很是滿意,微微頜首。
紡姑又道:“將來就是少爺怪罪,也是我擅自做主,到時候,老太太您就重重的懲罰我就是了。”
“唉,這麼多年了,也就你這麼一個貼心的人,也不枉我一直疼你。”樊老太太不置可否,隻是感歎。
“若是寶兒還在,也會跟我一樣忠心……”紡姑說著,連忙打嘴,“我糊塗了,糊塗了,這大半夜的,我提她做什麼。”
樊老太太擺擺手,道:“不打緊,我也時常想起寶兒,她若是願意來看看我,我倒是開心,還能與她敘一敘那些年的主仆情分。”樊老太太說著,眼角凝了一滴濕潤。
紡姑咬咬牙,生氣道:“想到寶兒那麼慘,我就覺得您對那個賤人太過仁慈了。”
樊老太太搖搖頭,“你說錯了,有時候,讓一個人活著比讓她死了更慘,若不是她命短,我倒是希望她能長命百歲。”慈眉善目間忽的就顯現出了一抹狠辣。
紡姑聽了,連連點頭,“是啊,穿金戴銀變成破衣爛衫,吃香喝辣變成殘羹剩湯,以往在人前頤指氣使,最後落魄得要在人前乞食,我相信,寶兒的在天之靈看到了,也能解氣。”
樊老太太與紡姑聊了半宿的體己話,直到四更末,方才睡下。
早上,景自箴是被錦翎推醒的。
她揉著自己的額頭,很痛,仿佛宿醉後的感覺。
忽的,她想起了半夜時分……
景自箴頓時臉頰發燙,怎麼會做那樣的夢呢?她真是壞死了。
一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不能跟那個自詡風流實則下流的浪蕩少爺多說話。
可是,如果是夢,怎麼又是那樣的逼真呢?似乎此刻她的手中還殘留著一些奇妙的觸感和溫度。
猶疑中,景自箴不自覺地往臥室方向看,錦翎眼尖,輕笑道:“姑爺已經去鋪子裏了,臨走前特意囑咐我們不要打擾小姐你休息,說是小姐你昨天夜裏睡得不安穩,身子還有些發燙,幫你加了被子,若是早上還不退熱,就讓我們去請郎中,還說今天不必去給老太太請安了,他去問安的時候幫小姐你說一聲。”
景自箴這才發現床榻上的確多了一床被子,看來,果然是夢。
景自箴鬆下心來,不免嗔責:“既然他不讓你打擾我休息,你為何還要把我推醒。”
“我也是怕小姐有事嘛,不過,雖然現在已經退了熱,不如還是請個郎中過來,開兩副藥調理一下?”錦翎問。
“沒生病吃什麼藥?再說,我最討厭中藥湯子了,我若是病了,也去西式醫院裏看病,吃幾粒那種小藥片,頂多就是打一針,總好過喝苦藥汁子。”景自箴說著,從床上起來,伸了個懶腰,扭身一看條案上的黑胡桃木西洋座鍾,指針已經指向了十點半,她驚慌地責問錦翎:“你怎麼不早點兒叫我?”
剛才是誰責怪她推醒了人?
錦翎委屈解釋道:“我剛才說了,是姑爺不讓我們打擾……”
“好啦好啦。”景自箴打斷了她的話。
發了一夜的熱,當然也出了一夜的汗,身上都有些發酸了,景自箴受不了,忙讓錦翎去給她準備洗澡水。
錦翎提醒:“小姐,你晚上發熱?”現在能洗澡嗎?
“我現在一點兒都不難受,你快去準備吧。”景自箴活動了一下四肢,的確沒有風寒的症狀,也許隻是輕微中暑吧?
還好喝了那些冰片粥,否則,就是重度中暑了。
景自箴這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平靜地過了一天,但樊老太太那邊卻是一整天的鬱鬱。
難道說,這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一大早,兒子登門不是請安,而是詰問那兩碗粥,紡姑將事情承擔下來,但兒子的所有精明都用在母親身上了,也沒有當麵頂撞,隻是聲色俱厲地警告紡姑不要多管閑事。
打狗還要看主人,而他這明明就是指桑罵槐。
都說女色會魅惑人心,可這女色還沒沾上了,就已經蒙了心,將來若真是如膠似漆了,那還不得寵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