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則氣憤林逋剛才不理會她,故意在他眼前與雙鶴嬉戲玩耍,林逋隻好看著不言語。吳青和慧遠在石桌上分兩邊坐定後,吳青輕挽衣袖,露出一段玉腕伸到到慧遠麵前,慧遠和尚仔細地閉眼號著脈,不敢分神。而正在觀鶴的林逋突然覺得一縷暗香若有若無,鑽入鼻口中來,開始還以為是梅花香,後來又覺得不大對勁,一轉頭正看見吳青擱在石桌上的半截皓腕,欺霜賽雪。樹上不時落下三五片六瓣紅梅在蓋在她腕上,白裏透紅,更顯女兒體酥。在場諸人都不在意,但林逋卻看得清楚明白,頓時隻覺得雙頰通紅,心神不定,從未有過的思緒在腦海中亂竄。林逋看得呆了在樹下,不料吳青女兒心思,頗為細致,見林逋站在那裏卻雙目泛水,癡癡呆呆地盯著自己看,不禁芳心嬌羞。忙向慧遠問道:“大師,可好了麼?”慧遠伸回手來自言自語道:“脈象平和,吐息有度,並沒有什麼問題啊。”崔仁冀聞言失望地歎了口氣,不過吳青倒毫不在意,放下衣袖,遮蓋住那半截羊脂白玉,淡淡地道了句:“有勞大師費心了。”就要向崔仁冀急急告退。慧遠向崔仁冀解釋道:“真是慚愧……崔施主,不是貧僧醫術不精,實在是令嬡的病症著實古怪,令貧僧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不知該如何下手啊。”崔仁冀喝住正要拉著梓童逃走的吳青,寬慰慧遠道:“大師不必自責,小女這病,我也知道不是那麼容易治的……哎……”身旁的吳青見他又為自己的病情哀三歎四的,十分不悅,說道:“爹爹,你整日為我這病擔憂,也是於事無補,人壽天定,何必整天長籲短歎的,叫人見了心煩,凡是順其自然便好,何必強求。”慧遠聽吳青的這番話,撫掌讚賞道:“小姐這番話說的甚是在理.。”崔仁冀愛憐地看了她一眼道:“這話雖然不錯,但為人父母的,誰不願子女康寧福壽。”吳青又道:“爹爹,要沒有什麼事我就帶梓童去菩薩麵前上柱香,為娘親祈福。”慧遠接話道:“待小姐求完福後,貧僧再崔施主往後麵藏經樓與塔院轉轉,將我定力禪院的鎮寺之寶給諸位觀賞。”崔仁冀本是儒家弟子,尊奉孔孟之道。儒家經典《論語》上有載:“子不語怪力亂神”所以他平生從不信神拜佛,但既入山門,客隨主便,也不好駁了慧遠方丈的麵子,隻好點頭答應。幾人這便又往觀音堂上去,吳青看了一眼林逋的呆樣,捂著繡帕輕輕笑了聲才將林逋驚喚醒,林逋一抬頭見慧遠也隨他們走遠了,忙在後麵跟了上來。
觀音堂內,菩薩座前,吳青和梓童兩人並排跪倒在地,虔誠參拜,各自向麵前的觀音娘娘訴說著女兒心事,慧遠他們則在後麵等著,好半會才從地上起來,吳青起身時梓童沒有將她扶穩,吳青一不小心,玉體微傾,發簪從發髻中脫落,跌在地上,當場摔成兩截。霎時吳青滿頭綠雲低垂,一頭青絲猶如百丈瀑布般傾瀉下來,不能收拾。梓童手忙腳亂的要將自己的發簪摘下給吳青的時候,慧遠和尚卻提著僧袍爬上供桌一把將觀音菩薩頭上的一支滴翠沁香簪拔下,遞到吳青麵前道:“小姐先拿去用吧。”此舉讓眾人看的目瞪口呆,有幾個進來做打掃的弟子結結巴巴道:“師傅,這使不得,冒犯神明啊,這可是菩薩的東西”慧遠不屑道:“土偶泥塑,不能動不能臥,不過是一蠢物罷了,戴與不戴有何差別。”崔仁冀見那支簪子周身有一股綠光不斷上下流離,知道是件稀奇寶物,又一看吳青伸手就要去接,忙製止道:“小青,這是人家菩薩的東西,你怎能消受得起?”示意她別拿。吳青原本不想真拿,隻想接過來看看,畢竟女孩子總對首飾感興趣,但一聽這話,偏偏賭氣任性地從慧遠和尚手中半接半奪了過來,順手綰起如雲秀發,堂而皇之地戴在了頭上,向崔仁冀回道:“又不是我搶他的,是他偏要給我的。大師剛才還講著眾生平等,既然眾生平等,如何偏就菩薩戴的,我就戴不得?大師,你說小女子言語之間可有錯處?”此話將崔仁冀嗆得說不出半個字,慧遠卻撫掌大笑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崔施主,令嬡可真真算得上是一名奇女子了。”堂內眾僧驚慌失措,忙在菩薩麵前懺悔,慧遠和尚卻不屑一顧。正想請他們往後麵藏經樓去,外麵忽然傳來了人馬嘶沸聲。
隻見禪光和尚從大堂外麵踉踉蹌蹌趕來向慧遠說道:“師傅,宮裏有中官來宣聖諭了。”慧遠不悅道:“慌什麼,來宣便任他宣,一點佛家氣度都沒有,還怎麼靜心修為?”禪光急辯道:“肯定又是為了昨夜之事……”慧遠忙把手中禪杖丟與禪光,製止他繼續說下去,道:“且先讓我出去看看,莫要杞人憂天。”從身上解下鑰匙交給禪光道:“你帶著幾位施主往後麵藏經閣去。”又向身旁崔仁冀道:“崔施主先請自便,老衲去去便回。”見林逋也在身後,對他點頭一笑。禪光憂心如焚,急的腦門上留下大片的汗水,哪還有心思去接引香客,慧遠見他浮躁不安,心下大怒,不由得兩眼放出精光,慧遠本就身材高大,此時好似怒目金剛一般,雙手握拳,聚威大喝道:“終日慌忙不定,數年山中修行,可曾有半點長進。”這話猶如當頭棒喝,不僅鎮住了禪光,就連旁邊的崔仁冀也被嚇了一跳,吳青則在心裏暗道:這老和尚看起來和善,發起怒來倒也嚇人。而慧遠說完便頭也不回便大步往山門去了,留下幾乎快被嚇傻的禪光和眾人。
山門外,一眾兵馬衛士俱白衣白甲,排列在門外。站在前麵的又是王繼恩王公公,昔日太祖皇帝在世時多次請慧遠進宮宣揚佛法,全是派遣王繼恩來,所以慧遠與他早已相識,慧遠一出門看到是他遂忙上前道了個偌:“阿彌托佛,貧僧不知王施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施主海涵。”王繼恩嗬嗬笑道:“大師不必多禮了,咱家此番前來是奉聖上口諭,來接大師去往宮中一趟。”慧遠心裏其實也有些心虛,試探地問道:“哦,不知趙施主此番又是所為何事?”王繼恩回道:“聖意難測,我又不是官家肚裏的蛔蟲,哪能什麼都知曉,大概是為了先帝的薦度之事,要向大師請教。”慧遠看他神情無異,應當是沒有事,便點頭道:“既是如此,還請施主稍等片刻,容我換身正經裝束。”王繼恩道:“這自是應當,隻是這天寒地凍的,大師就不肯請我進去,賞杯茶喝麼?”慧遠微笑道:“王施主跟隨天子左右,玉食萬方,山珍海味恐怕都吃膩了,敝寺茶水淺淡,果品低劣,怕是難入施主金牙玉口,故不敢謬獻。”王繼恩拿手輕輕點著慧遠笑道:“大師與我相識十幾年了,你還是這麼愛拿我打笑,既然大師不肯,咱家也就不強求了,就請大師快些著裝,咱家就在門外恭候大師了。”
慧遠又從前門往後院趕來,見到正來到藏經閣門口的眾人,禪光一見他回來了忙上前問道:“師傅,怎麼樣,沒什麼事吧?”慧遠不耐煩地說道:“能有什麼事,不過是來請我入宮講法。我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寺中事務你要料理好。”又對著崔仁冀道:“崔施主,但請自便,貧僧不能伴隨左右了,不過令嬡的病症貧僧記下了,容我日後細細思量。”崔仁冀忙道:“有勞大師費心了,既然是天子來召,大師豈能延緩。仁冀就此別過了,以後再來山門拜會。”吳青一聽說要走,馬上捉住崔仁冀的右臂邊搖邊撒嬌道:“爹爹,我還想上藏經閣看看。”慧遠笑道:“菩薩門為菩薩開,都到了腳下,豈有不進去之理。再說寺裏就快開早齋了,崔施主一大早就來造訪,恐怕還沒有進食吧,不如就在山上用了餐再下去。”梓童一聽說有飯吃,立馬就來了精神,摸著肚子點頭附和道:“今天起的這麼早,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都快餓死了,老爺,我們就吃點再下去吧。”吳青笑道:“這才多早,你就餓了。”梓童不滿道:“小姐,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坐在轎子上自然是不用耗費氣力,可苦了我們,一路跟著走來,腿都麻了,還不給口飯吃,再不吃就要餓死了。”崔仁冀想想也是,自己雖然不餓,但是丫鬟和轎夫可能受不了,遂道:”既然如此,那崔某就不推辭了,隻是又要叨嘮寶寺了。”慧遠笑道:“這說的是什麼話,崔施主東南賢士,名譽天下,今天來蔽寺,我要是招待不周,傳出去豈不讓天下叢林恥笑。”又對禪光道:“你一定要替我招待好這幾位施主,他們是我最最尊貴的客人。”說完便從小和尚手中拽起袈裟,捉起錫杖,往外去了。禪光便從懷中取出鑰匙,打開藏經閣門上的黃銅鎖,請眾人進入其中,林逋心下也十分好奇,遂也跟了進去。
定力禪院的藏經閣有七層,閣樓裏雕飾古樸,閣門一開,裏麵頓時衝起萬千蒙蒙灰塵,眾人就站在門口掩住鼻口,等到塵埃落定後,他們才舉步進去,林逋看到裏麵擺滿了書架,書架上又擺滿了書,心中暗道:“這倒是與那山洞裏的擺設有幾分相似。”有些特別珍貴的善本珍藏都用黃布整整齊齊包好後再封在木盒中,可見和尚們對這些書籍十分重視,隻是上麵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不知道多久沒有人進來過了,吳青不好明說,但在心裏暗生鄙夷:“這樣的地方能有什麼鎮寺之寶,別是老和尚在誆我們吧。”禪光見吳青用手帕捂著嘴,臉上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遂解釋道:“這閣中書籍皆是師祖和師傅四處訪求收集而來的,還有些是大宋天子登基後,將宮中所存的佛經道典贈與我寺,閣中共有書籍三百八十萬冊,包羅萬象,不僅僅隻有佛門經藏,三代墳典,諸子百家的論述著作全都有,這裏收藏的大部分都是唐末孤本,世上再也沒有了,是十分珍貴的。”吳青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本,翻了翻,故意說道:“也不過是些極其普通的,哪裏稀奇了,剛才你說的鎮寺之寶在哪裏?”禪光忙指著樓上道:“女菩薩有所不知,鎮寺之寶就在上麵。”說完便帶著他們往樓上走去,邊走邊說:“說是鎮寺之寶,不過也就是一本《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但是這本經書可不普通,它是禪宗五祖弘忍大師親自抄寫的寶卷,是我師祖守能大師從河煌沙洲訪求而來,乃是佛家秘寶,師傅平日裏把它看的比性命還重。所以平日裏寺院來客,師傅大多都是在前麵與他們交談一番罷了,極少開閣邀客,非得是入了師傅法眼的人才能進來,想當年大**進來抄書還願,師傅亦不肯。我記得自從師傅掌寺以來,除了讓弟子進來謄抄閣中副本贈給來求經的信徒外,算上這次,隻開過兩回。”崔仁冀看到身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副先天太極圖和百壽圖,問道:“師傅,這裏明明是寺院,怎麼還掛著道家的東西?”禪光回頭一看答道:“哦,這是上次陳摶道長想要進來觀書,師傅向他索要的入閣之禮,師傅喜歡,也沒有收起來,便掛在了這裏。”吳青聞言問道:“那我們進來是不是也要給你些禮數?”禪光忙道:“女菩薩不必拘禮,我師傅平日裏便有些癡狂,陳摶道長與他是至交好友,這不過是他們一時玩笑罷了,女菩薩不必放在心上。”
說話間眾人就來到了三樓,樓上與樓下擺滿了書架不同,顯得十分空曠,隻擺著幾張書桌和一張供桌,桌上供著一尊彌勒佛,除此別無他物,禪光介紹道:“三樓沒有藏書,這裏是作為抄書的場所的,至於女菩薩要看的寶物,就在這裏,請隨我來。”帶他們帶到彌勒佛像前,禪光伸出手去,在佛像肚臍眼處不知怎麼摳弄了幾下,佛像肚皮處便“吱吱吱”的一聲翻了開來,露出了裏麵的一方暗格,禪光從中取出一個雕飾著浮華雲篆的香樟木盒,擺在桌上,先行了一禮,然後捧在胸前,遞給吳青道:“女施主請看,這便是本寺的鎮寺之寶。”吳青伸出雙手捧過去,打開了盒子,一股特有的書香撲鼻而來,一本黃褐色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正靜靜地躺在盒中,不言不語,淡淡的觀盡百年世事滄桑,吳青輕輕地將它捧了出來,,見這本心經紙張由黃檗染製,紙麵輕盈光潔,雖然已經是三百年古物,但還未受蟲蛀,保存完好,隻翻了幾頁,便覺得異香更加濃厚,便細細觀看起來。原本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林逋倍顯無聊,對他們的鎮寺之寶也沒有什麼興趣,就沒有跟上樓來,就待在一樓,抽了本《法華經》隨意地翻閱著,崔仁冀看到林逋從剛才就一直跟他們在一起,便向禪光問道:“剛才跟著我們的那位公子不知道是什麼人?”禪光答道:“貧僧也不清楚,不過我見師傅對他甚是客氣,師傅平日裏行事不著邊際,小僧也不敢多問,不知道他跟師傅究竟有什麼淵源。”崔仁冀不過是無事可幹,閑的發悶才這麼無意地問著,也不放在心上,但身邊的吳青雖然手捧寶卷,指尖有心無意地翻閱著,雙耳卻在仔細地聽著兩人談論林逋的對話,見崔仁冀突然不問了,心中有些失落,又不好自己親口發問,頓時也沒了看書的心思。恰好此時傳來陣陣鍾聲,禪光遂道:“崔施主,早齋開始了,還是先去吃些齋飯,待會再來看吧。”崔仁冀本來就對神佛之事不相信,要他去看那些佛經他也是難受,還不如去填飽下肚子,當下說了句“叨嘮了”就要去,等禪光收拾好那本心經後,他們便走下樓來,林逋還在樓下等著他們,一看到禪光下來了,馬上就上前講道:“師傅,時候不早了,我掛念家中老母,怕她擔心,不敢久留,就此向師傅拜別了。”禪光也不多做挽留,隻說道:“百善孝當先,善哉善哉,既然施主一片孝心,貧僧也不勉強了,施主請便吧。”說完林逋便帶著那隻小鹿往山下去了。
禪光則繼續帶著他們往齋堂去,齋堂在天王殿左邊,所以眾人又沿著原路折返,禪光卻帶著他們來到了一段飛橋邊,指著對麵的一座大石屋道:“對麵就是齋堂了。”原來齋堂竟是峭壁上的一塊大石穿鑿而成,鬼斧神工,曲極其妙,臨崖而建,下視深淵,石屋位置比禪院略高,隻有腳下的一段二十餘丈的飛橋連接兩邊。吳青心中暗道:“這寺院處處稀奇古怪,就連這齋堂也是這般。”禪光和尚說完便舉足往橋上走去,他們跟在後麵,飛橋是由十三道鐵索牽拉,在上麵搭上木板而成的,飛橋下麵數十丈便是山下的放生池水,走在上麵十分困難,吳青梓童兩個弱女子自然不用說,就連崔仁冀這樣平日裏氣定神閑的人,走在上麵也是東倒西晃,滿頭冒汗,一時橋上又吹來陣陣橫風,把飛橋吹得更加晃蕩,崔仁冀又朝鐵索下麵看了一眼,頓時覺得頭昏目眩,雙手馬上死死地抓住鐵索,不敢鬆手。這時從後麵趕來一百多人的僧眾,都是去齋堂用餐的,他們忙讓開道路,讓和尚們先行,隻見那些和尚全都雙手合十,垂眉低目,口中念著佛號,一排四人,分成幾十列依次上橋,眼睛隻看著腳下的木板,既穩當又整齊地從橋上慢慢過去,如履平地,沒有一個人身形晃動,崔仁冀隻覺得他們好像是眨眼之間就到達了對麵,擦了把冷汗,心中暗道:“出家人畢竟是出家人,自己的定力終究不能跟人家相比。”隻好扶著鐵鎖鏈,由禪光和尚親自攙著過去了。
進的齋堂來,見石屋裏麵極其寬敞,共有一兩百名和尚們都已經分在齋房兩邊盤腿坐定,安靜的等著,禪光將崔仁冀請至首位,親自作陪。吳青與梓童則不等招待,自己挑了張靠窗的位子,將原本坐在那裏的和尚從地上趕起,便盤腿霸坐在席上。用餐的大小和尚們見齋房突然來了一對嬌主美婢,紛紛端碗握筷,起身跑到另一邊去擠著,不敢跟她們呆在一起。兩女見她們這邊的和尚都走開了,周圍頓時一片空蕩,愈發覺得好笑。梓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和尚們看,小聲地說道:“小姐,我還是第一次跟和尚在一起吃飯嘞,感覺蠻怪的。”吳青見她一副花癡樣,捂著嘴笑道:“你幹脆以後就找個和尚嫁了,每天吃起飯來,都讓你看個夠。”梓童頓時低下頭去,捏著著裙裾玩,嬌羞道:“小姐,你又拿我取笑了。”吳青看了她一眼,笑著將竹窗輕輕推開,見窗下竟是一片幽穀,穀中有一大池,乃是寺院修建的放生池,湖泊好似一圓底大盆,四麵眾山環抱,無路可進,隻與大雄寶殿裏的那道溝渠相通。放生池水清澈明淨,鵝毛大雪正一片接著一片安靜地落入池中,自己飼養的那兩隻仙鶴正在池麵上掠水嬉戲,山穀之中一片春色,毫無臘月景象。吳青見窗下山水大好,眼前景色撲麵而來盡收眼底,令人仿佛置身瑤台天池,出塵入仙,心中不免生起感歎之情:“非得是佛門善地,才能有這般美景。”遂支起雙手,拖住美頜,探出腦袋去要細細地觀賞山山水水,卻見竹窗上掉下來一簇大如海碗的粉紅山茶花,原來是一株生長在窗上石縫中的山茶花,這些茶花似乎是平時見慣了和尚們,今天見有佳人來訪,也要出來一見,讓佳人看看自己的嬌姿美態,故意擋住吳青視線。吳青遂將手輕輕地伸出去,將它帶了進來,放在瓊鼻下微微一嗅,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一旁的梓童看的無聊,於是說道:“小姐,我們跟著老爺不知道去過名刹古寺,我倒覺得這間寺院裏還蠻別致的。”吳青聞言便將山茶花送出窗去,捧起茶碗,飲了口熱茶,笑道:“哦,你覺得哪裏別致了?”梓童索性伏在桌上,支著下巴歪著頭道:“這裏不像別的佛寺那般富麗堂皇,金光閃閃,怎麼看都有一股子塵世俗氣。出家人自己都說四大皆空,什麼地方不是住,把寺廟整成那樣倒不像寺廟,反像個王府了。”吳青聽她說的好笑,便說道:“住哪都一樣,等回到杭州後,你也別跟著我了,就去門房裏跟吳伯一起住吧。”梓童搖著吳青的手臂哀求道:“小姐,你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了,我又不是和尚尼姑,怎麼能隨便住?”吳青笑罵道:“好了好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大字不識幾個,扁擔倒了也不知道是個一字,今天還跟我扯起別致,俗氣這等文縐縐的詞來。”說到這裏,拿手偷偷指著上座的禪光和尚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怕不是寺院別致,倒是這裏的和尚別致吧。”原來剛才梓童見那禪光和尚長的清秀俊美,麵目白皙,不禁多瞄了兩眼,卻不知都被吳青看在眼裏,梓童一聽她這話,知道都被吳青看穿了,臉上馬上泛起兩片緋紅,嬌羞道:“小姐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怎麼能拿出家人開玩笑。”吳青收起笑容,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學佛之人,你思春發浪是你的事,可千萬別去壞人家的修行,那可是造大孽,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梓童聽她說得這般嚴重,故意來嚇唬自己,不服氣地說道:“小姐,你隻拿我的短處,我倒要問問你,剛才在樹下你看那公子時眼裏都要泛出水了,又是怎麼回事?你我好比是麅子笑獐子,真當別人傻啊……”吳青忙掩住她鼻口,往崔仁冀處看去道:“你胡嚼些什麼?別讓爹爹聽見了。”梓童嘟嘴氣哼哼道:“怕了吧,被我說中了吧?”吳青看著她搖著頭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