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牛生性好強,不肯認輸,哪裏肯就此罷手。當下緩緩閉上雙目,摒除雜念,腦中默記老者所授的經脈順序,每想到一處,便暗地裏在那處用力,數次之後手足不由得跟著舞動了起來。原來卻是胡阿牛見經脈無法衝破,不由地揮動拳腳借力。他從小便習練羅漢十六手,不知不覺便使出其中一招羅漢舉缽。這一式乃是左掌平於胸前,右拳經耳後斜衝向天。胡阿牛拳出之際,忽覺體內氣息竟一舉衝破頭頂百會穴。胡阿牛大喜,不加思索,便又舞出幾式羅漢手,這一次如水閘開啟一般,先前一直闖不過去的幾處經脈竟無不通暢。不一時胡阿牛張開雙目,目中精光閃爍,瞧向老者
老者觀胡阿牛顏色,知其已達成小周天,眼角微有喜色,嘴裏卻仍是不饒地道:“好笨好笨,這麼簡單的呼氣吸氣之法,居然花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學會!”
老者口中喝罵,心中卻在暗讚不已。要知老者所傳授的,乃是他的獨門內功心法,這次所授雖隻是其中最簡單的入門之法,但它看似平淡無奇,實則藏巧於拙,常人僅是修煉這入門之法,悟性高者也需一年半載之功。老者本隻希望胡阿牛能略通一二,可稍減潭水冰冷之苦,豈料他竟能在短短的半柱香之內達成小周天,這令老者心裏微微一動,有了其它打算。
他哪知道,這胡阿牛能達成小周天,非是由於他是什麼練武奇才,而是十六羅漢手之功。
這十六羅漢手乃一甲子之前由菩提達摩所創。菩提達摩本是天竺高僧,當年乘一葉扁舟,曆經千般磨難才抵達中土。抵達中土後,菩提達摩四處遊曆,講經布道,後至少室山下,見此山鍾奇秀麗,負氣含靈,山腰有一寺名曰少林,乃天竺高僧陀跋陀羅所創,菩提達摩便居留寺內,廣傳佛法。後菩提達摩在少室山後山尋了一處石洞,獨身一人在其內麵壁參禪。曆九年,終於參透禪道,成為中土禪宗始祖。
菩提達摩非單是一高僧大德,更是一武學奇才,一身內外功夫俱都出神入化。時人修習內功,俱都采用打坐靜修之式,獨其提出動靜相輔,內外同修之說,並創立十六羅漢手作為內功修煉的入門拳法,並將此說寫進他親筆所書的《洗髓》、《易筋》二經之中。可惜的是他的傳人慧可法師隻喜鑽研佛法,見此二經內多是運功行氣之法,便將其放置在少林寺的藏經閣內,未示於人,久而久之,此二經便湮沒在藏經閣眾多的經書之中,再無人知曉。
菩提達摩圓寂之後,少林寺的僧眾們將他的武學加以整理,共計有三十六種之多,稱為三十六絕技。少林寺的僧眾,除修習佛法外,向有習武之俗,其中更不乏高手,後經多人的不斷完善補充,時至今日,三十六絕技已演變成七十二項絕技。建寺剛愈百年的少林已隱然成為武林正統,天下第一大門派。
這十六羅漢手卻不在七十二絕技之內。這路拳法無洗髓易筋二經之口訣,練來也隻有強身健體之效,卻無退敵對戰之威,在少林寺內隻有那些初入寺門或是無緣修煉上乘武功的僧眾才會習練。但由於這路拳法簡單易學,在民間卻也流傳甚廣。
胡阿牛雖未讀過洗髓易筋二經,但在老者的指點下,竟誤打誤撞地勘破其中奧妙,由十六羅漢手中尋到內功修煉的途徑,實乃幸運。胡阿牛氣行一周後,隻腦內默想,體內氣息便依序而行,再也不用刻意而為,直如平時呼吸一般。氣息流轉之間,隻覺體內微微發熱,心下歡喜不已,忙向老者稱謝。老者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少囉嗦,下水捉那金蟾要緊。
花輕雨輕聲提醒道:“阿牛哥,下水後需得萬分小心。看此金蟾外形奇異,或有奇毒,千萬莫讓毒液沾到身上。”
胡阿牛得她提醒,心中一暖,轉身重又跳入潭中。潭水冰冷依舊,胡阿牛卻隻感微涼,不似先前那般難受。胡阿牛轉了個方向,繞到金蟾的身後,雙臂緩緩劃動,慢慢向金蟾靠去,生怕驚擾到它。那金蟾竟似有靈性,忽地轉過身來,雙目瞪著胡阿牛。胡阿牛身子再轉,豈料那金蟾也跟著轉身,始終雙目緊盯著他。胡阿牛被它盯著,渾身不自在,隻得硬著頭皮遊向前去,待距其隻有半尺之遙,雙腿猛地一蹬,身子躍起,張手抓去。
那金蟾牛吼一聲,後足一蹬,身子高高躍起,竟貼著胡阿牛的頭皮飛了過去,落在水麵之上。那金蟾逃脫之後卻並不遁走,令尋了一片浮葉蹲在上麵,碧目瞪著胡阿牛,似有挑釁之意。
胡阿牛返身又抓,接連幾次,均撲了個空,直累得氣喘籲籲。那老者在岸上口中不住地呼喝:“加把勁!哎呀,差一點!再來!你怎麼那麼笨哪!”
花輕雨在岸上也替胡阿牛著急,看這情形,再花上幾天幾夜也捉不到那金蟾。她衝胡阿牛揮揮手,叫道:“阿牛哥,你先上來,我有話跟你說。”胡阿牛看了看麵前的金蟾,見其肚子鼓漲,頭顱高昂,神似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毫無逃走之意,這才放心地上岸,來到花輕雨的身旁。
花輕雨示意胡阿牛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輕輕道:“阿牛哥,這青蛙最怕的乃是蛇,你可知道蛇是如何捕蛙的嗎?”胡阿牛腦中細思,卻聽花輕雨接著續道:“蛇行曲折,惑敵不辯其蹤。獵時迅矯,擊敵不備之時。”胡阿牛常年在山裏砍柴,也常見虎撲鷹擊,蛇蛙相鬥,聽花輕雨這一說,頓時心有所感。花輕雨察其顏色,知其心有所悟,暗自高興,當下壓低聲音,細細地向他講解起來。
花輕雨向他所授的,是她家傳的無憂步法。這步法練到極致,當可追雲逐月,身化輕羽。在醉仙樓內,鐵掌神刀孔哲使盡全力,也拿她的無憂步無可奈何。花輕雨毫不藏私,將口訣一股腦地傳給了胡阿牛。隻是胡阿牛從未學過輕功,一時之間也領悟不了許多。花輕雨向胡阿牛道:“阿牛哥,剛才我跟你說的,叫無憂步法,這口訣你要牢牢記住。隻是,千萬不可道與外人知曉。”胡阿牛點頭應允。花輕雨又道:“這無憂步法共分三境,今日你隻需練熟第一境,便足以助你捉那金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