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夏初一邊忙著學習一邊又掛念江城雨,有點力不從心了。

“夏初啊,你看看你這次的成績,都快出前二十了,這樣上—本線都成問題啊!這樣可不行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老師開始時不時地善意提醒她。

“我沒事啊,就是上了高三壓力有點大。”

那段日子夏初天天都會失眠,有時候甚至就在窗前坐一宿,—直到日出。

每個人在這時都開始為夢想而奮鬥,就連前兩年一直在學校很風雲的江城雨現在也乖乖地做起了高三生,很少踢球,更不會考試的時候提前交卷就為了和夏初見上一麵。夏初經常會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仿佛他們還在讀高二,高三隻是一場夢。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夏初永遠跟不上江城雨的腳步。他熱熱鬧鬧馳騁校園的時候她還那麼默默無聞,當她終於有了那麼點驕傲資本自以為和他搭配了,他卻要為自己的夢想而奮鬥無暇顧及她了。

考到北大去吧,或許這樣兩個人才般配點兒。夏初如是想。

學校為了緊抓畢業班的成績,周六也要加課了。這對他們來講其實真沒什麼,即使不來學校上課在家也得學習。

夏初在文科班,周六隻加半天課。江城雨就沒那麼幸運了,一整天的課還要加晚自習。不過有時候學校要作為市裏各類比賽的場地,高三也就可以逃課—天。每到這時候江城雨就和夏初去學校旁邊的小店坐坐,喝一杯山楂汁。

江城雨真的變沉默了,似乎心裏—直在想著心事,總是聽夏初嘰嘰喳喳,偶爾心不在焉的插上兩句。每當這個時候夏初都覺得很累,仿佛是自己在維持著一份感情而對方一點也不努力。

直到有個周末學校要辦數學競賽高三可以不上課,可是江城雨也沒約夏初出來。夏初心裏很慌亂,坐立不安的。

那年的雪下得特別早,平安夜就飄起了雪花。兩個人一起去了王府井。

“江城雨,我覺得咱們越來越遠了。”夏初和江城雨走在步行街上,依然一人手捧—杯山楂汁,

點—下頭,江城雨算是默認了。

“為什麼會這樣?我還算你女朋友嗎?”夏初有點可憐巴巴的看著江城雨。

“要不,就算了吧。”江城雨看向別處。

“你說什麼?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夏初—下子衝到了江城雨麵前,問出了最蠢的這句話。多年以後的夏初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怎麼樣都是對的,不喜歡了就算她都對也還是錯。所以永遠別問自己做錯了什麼,太傻。

“咱倆……真的太不一樣。”江城雨避開了夏初的目光,—直看向遠方。

晚上江城雨還是送夏初回家,隻是一句話沒說。分別時,夏初沒有回頭,隻是說了句“再見”。

真的結束了。

在雪地裏站了_一會兒直到江城雨離開夏初的視線,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爬滿了她的臉頰。時光無法倒流,隻是心裏特別不舍。都怪以前太美好,現在想一想心如刀割……

信誓旦旦的諾言的城堡宛如沙堡,海水一來就打回原形了。但是夏初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不喜歡她了?不是說過要親手為她戴上戒指嗎?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靜下心來時不禁嘲笑自己的愚蠢了。想想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可以突然就喜歡上誰沒有任何理由。比如江城雨當年怎麼會看上默默無聞的她?既然當初喜歡上她是無解的,那麼現在不把她放在心上了依然是無解的還有什麼可奇怪呢。就像數學裏的方程題,有些題的答案就是無解,沒法探究。這麼想想夏初也平靜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堅強。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夏初將自己苦心經營兩年的文學社交給了新高一的孩子。自己躲進書堆裏,一門心思複習高考去了。

每天就幹三件事兒——吃飯睡覺學習。

實驗考核前夏初去數學辦公室改卷子,看到江城雨在給同班的一個女生講題,趕緊轉過頭去免得眼淚掉下來被看見。盯著那些奇奇怪怪的字母方程式,夏初發現自己的堅強終究還是表麵的。

改完卷子匆匆跑到實驗樓還是遲到了,推開門迎著老師不耐煩的目光找到自己的位置,別的同學已經給試劑加熱了。以前都是江城雨幫著她過實驗考核,因為她不敢點酒精燈。可是那—刻想都沒想直接擦了火柴點燃了黑漆漆的棉芯。看著紅彤彤往上躥的火苗夏初突然覺得很悲壯,真的誰也靠不了了,隻有自己去奮鬥。

夏初說自己從來沒那麼用功學習過,半年沒出去吃過飯沒逛過街沒看過電視。

高考結束的那天,陽光特別燦爛。夏初一出考場就把準考證扔進了垃圾桶,高三不是什麼美好回憶,扔了似乎也就輕鬆了。

六月明媚的陽光下,夏初在操場邊上慢慢蹲下,心裏突然很難受。三年,她最純真美好的三年全都交付了出去,直到現在也沒有斷了對江城雨的念想。然而她一滴眼淚都沒流下,是過去的半年流了太多淚還是心已經習慣了這種經常性的痛苦?

兩個月以後夏初拿著能上北大的分數登上了去南京的飛機。原因很簡單,江城雨選了北大。她不想生活在他的影子下麵。

臨走的那天夏初沒讓家裏人送,怕自己會哭出來。

獨自背了行囊站在機場巨大的穹頂之下,一種孤寂悄悄占據了夏初的心頭。光滑的大理石地麵映射出了漂泊的孤零。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是遠行或是歸程,無數個傷感悲涼的、有關離別的故事便在心底長成了掛著淚珠的蔓草。

南大畢業後,夏初還是回了北京。憑借自己對文字天生的敏感到繁花雜誌社做了特約撰稿人,終於能自己養活自己了。這時的夏初早就褪去了高中的青澀,再也不會一說話就低頭害羞了。幾年的時間夏初成天東奔西跑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夏初的家就在北京,可她還是自己租了房子。不是有多獨立,隻是自己的家實在離江城雨的老房子太近了。

夏初知道江城雨也在北京,但這座城市這麼大,分散在不同角落裏的人說不見也就不見了。同學聚會是一次也沒去過,害怕又看到左右逢源的江城雨。她知道,年少時叱吒風雲的人物即使已經過多年依舊會魅力不減。

然而,那個早起看日出的習慣還是保留下來了,最後發現即使賴在床上不起來也睡不著了。真沒出息,夏初總是一邊罵自己一麵盯著紅紅的太陽。不過這個習慣倒是很適合她的工作——早起思路清晰嘛。

夏初的故事講完了,她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櫻桃溝還真有點冷。”夏初甩甩長發,笑了。

尾聲

夏初戀愛了!

當她一臉甜蜜地告訴我時,我很詫異。

“他也是我高中同學,—直都是好朋友但沒往那上麵想過。”夏初在梳妝台前一邊梳頭—邊說,“今天他和我表白了,才發現他真挺好的。當年讀書的時候就總在—起聊天,像個大哥哥似的。”

“你說得我都想談戀愛了,哈哈!”我真挺替她高興的。

幾個月後夏初的家裏添了些錢,買了套房子,雖然小但也算有個自己的窩。然後夏初就搬出了這間出租屋,臨走前她把所有能用的都留下了,我倆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之後聯係了一段時間,也就慢慢遠了。我倆不過是在這個大都市裏萍水相逢,總歸還要過自己的生活。

沒想到半年後她發來一封郵件。親愛的小茉:

很抱歉這麼久沒聯係。

我結婚了,現在正在歐洲度蜜月。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最喜歡旅行吧?現在有人陪我圓夢了!

咱們都不小了,眼看著奔三十的人了。真希望你也快快把自己嫁出去!

從前一直以為年輕時愛過的人才是真的愛,於是我把自己變成了一隻飛蛾,衝著那火光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縱使轉瞬即逝,縱使烈火焚身也不回頭。我們得承認,學校裏的愛情故事很美好,但也不能忽視它脆弱的本質——別說風浪,連一點漣漪都經受不起。現在想想我們分手的原因都能笑出聲音來。況且時過境遷之後,當我們反觀內心之時,我們終究會發現我們愛的並不是那個具象的他,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可能換個人我們也會有相同的感觸。說白了就是,初戀是自己和時光的談情說愛,失戀則是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時光說再見。至於那個人呢,恰巧出現在了你心底最充滿幻想的時候。

我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想明白這些,還好不晚。

順便說一句,我雖然生在北京,但北京真不是個適合生活的地方,很羨慕你的家鄉啊。你家鄉那個男朋友(暫且這麼叫吧!)真的不錯,一連這麼多年不間斷地送禮物給你真的不容易!

好啦不早了,咱們現在有時差,你看到了再回吧,不急!

祝好!

夏初

其實我已經萌生退意了,一直想把父母都接到北京來,不過現在想想這麼多年不就為了家裏團聚嗎?還不如回家和家人在一起,也算衣錦還鄉了。

第二天就辭了工作,晚上打電話告訴媽媽準備回家了。媽在電話那邊說一定做我最愛吃的等我。

臨走的前一天上了人人網,竟然看見他的狀態是:我要結婚了!

當時心裏一涼,看來沒有誰會在原地等你回去找。

坐在南行的火車上,聞著窗外漸漸熟悉的家鄉氣息,心情難得的平靜。隻是不知道該怎樣麵對要迎娶新娘的他。

終於到站了!

“歡迎回家做我的新娘!”一大捧紅玫瑰滑落到我的手裏,抬頭看到他的眸子閃著溫柔的光。

夏天的陽光真暖。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