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隱耀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用了很長時間才回憶起之前的一些片段。雲天殿,天子風逸,信。那封信!想到這裏檀隱耀的胸口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咳咳!”檀隱耀猛烈地咳嗽起來。他聽到身邊有人大呼小叫“老爺醒了”,這才睜開眼睛。
圍著床邊裏裏外外站著很多人,本來很大的房間這樣一來顯得很是擁擠。第一眼他看到自己的夫人蕭春華,她的臉色蒼白眼神驚恐,怕是被他這次意外嚇得不輕。再轉眼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們焦慮地站在邊上。床頭坐著的檀香還在低聲抽泣,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
檀放勳看到自己的孩子們,心裏舒服了很多。他伸出手摸著檀香的臉,心中的陰霾消散了許多。
“老爺!”蕭春華看到檀隱耀睜開眼睛趕緊靠過去扶他坐起來,接過下人端過來的茶湯親手喂給他喝。
兩口茶湯入口,檀隱耀感覺氣血稍穩,胸悶減輕了許多。他點了點頭,邊上家人見老爺子沒什麼大礙都鬆了口氣。對檀越來說,這兩天就像是一場噩夢,現在這場噩夢終於結束了。
檀越是眾多檀家兒郎中唯一一個沒有官差在身的,雖然因為恩蔭受封華容七等侯,食百戶,但是畢竟這隻是個虛爵,並不享有實職。他一直待在檀府之中,當父親被宮中一群太監送回來的時候,他剛從天子那裏出來不久,因此是眾多檀家二郎中第一個見到父親當時慘狀的。父親躺在馬車裏,臉色慘白猶如一張死人臉,失卻了往日的生機。他身上的朝服還沒來得及脫掉,胸前仍然依稀可見點點殷紅血跡。檀越自小長大,從未見過父親出現過這種意外,對於已經安逸多年的檀家人來說,在老爺子身上看到血跡,這無異於晴天霹靂。凶兆像風暴前的陰霾一般壓在檀家所有人的心頭,讓他們感覺這兩天比二十年還要漫長。
“多久了?”檀隱耀半眯著眼睛躺在床上輕聲問道。
所有人都看著坐在床頭的蕭春華。但蕭春華沉默不語,隻是低頭專心給老爺子喂茶湯。檀隱耀沒聽見有人回答,睜開眼睛看到屋子裏其他人的表情,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你們先退下吧!”檀隱耀坐起身揮了揮手。屋子裏除了蕭春華其他人都默不作聲離開了房間,檀越拉著檀香最後出屋,他回頭看見母親已經放下茶湯,用手輕輕抹著眼角,輕歎一聲關上房門。
看著身邊傷神抹淚的蕭春華,檀隱耀一陣心塞。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情,任誰家老人都是難以承受的一件事情。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盡管傷心欲絕,可他絕對不能就此倒下,因為他是整個檀家所有人的主心骨,沒有他的坐鎮,檀家就像是建在沙子上的萬丈高樓,沒落是早晚的事情。
檀隱耀伸手替蕭春華抹去臉上的淚痕,拍了拍她的肩膀,“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哭哭啼啼,讓那些小子看見成何體統!”
“老爺,我......”蕭春華抬起頭看了看憔悴蒼老許多的丈夫,心裏又是一陣痛苦,這幅樣子哪裏還有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相風采!
“我睡了幾天?”檀隱耀自己接過茶湯慢慢喝起來,邊喝邊問道。
“兩天了。”蕭春華找了件貂絨大衣給他披在身上。
“這兩天天子有沒有來過?”
“天子?這兩天他沒有過來,隻是派人......”蕭春華聽他問起這才突然意識到事情的蹊蹺。老爺子緣何在宮中吐血受傷暫且不論,宰輔昏迷兩天無法上朝,對於帝國本身來說都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現在想想,這兩天上到天子下到平時來往的幕僚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同時沉默,除了謝家風容夫人帶人來看望之外還真沒有人登門。蕭春華感覺到,在這平靜的表麵之下,定是權力角逐的暗流湧動。
“他把兵部傳信送到家裏來了?”聽到夫人欲言又止,檀隱耀已經猜出其中大概,“孩子們都知道了?”
“嗯。九殿侯華歆兒親自來府上宣旨,天子擇日為老四封諡,”蕭春華雖為宰輔夫人,但畢竟還是女人,說道檀放勳之死,她的心裏又是一陣翻騰,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老爺,老四的命怎麼那麼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