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宜久留,撤。”卓司廉閉目冥思了片刻,僵硬地轉了半周身體,臉朝著東偏南的方向。
身旁的第五隊長唐颯領命,立刻招呼眾夏人行動,準備開拔。
景元嶺一驚,心中頗有些急躁。大哥重傷垂死,不宜顛簸。若奔波中裂開傷口,不用敵人動手,大哥最後的半條命怕是也剩不下了。
他看向諸夏人,卻無人顧得上他這邊。
童驥焦急更甚,一時間滿頭汗珠,臉也漲得通紅:“那個,卓姓兄台。我們景帥的身體怕是吃不消了,追兵多半騎著馬呢,我們跑也跑不過人家,幹脆……在這兒擺好架勢,和他們拚了!”
卓司廉再次取出了一個瓷瓶,將內中紫黑色漿液薄薄地倒了右手手心一層,收起瓷瓶後再次拿出木筆在漿液上刻寫起來。
童驥臉色漲得更紅,再想張嘴,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你們夏國的主子既命你們護送我們離開東即,想必不是隻要幾具屍首吧。”景元嶺伸手攏順了大哥的鬢發,側目看向了卓司廉,麵色不善。
“不會走太遠,隻是微微偏開此時方位,以免直麵其兵鋒。”卓司廉匆匆幾筆勾畫完畢,掌心便再次燃起了淡藍色的妖焰。他沉寂地看著火焰轉瞬即逝,突然又道:“板車,拚回一輛。”
恰時回來複命的第五隊長唐颯聞言,應了聲諾,便立馬叫了個自己的手下,向著某處奔了過去。
原來方才拉運屍體以掩人耳目的幾輛破舊板車早被夏人拆卸丟棄。
景元嶺使了個眼色,童驥會意,跳起來跟上了唐颯。
有夏人走過來扔下了一捆繩索,又悄然走開。
景元嶺用它小心翼翼地在大哥身上繞了兩圈。
景元嘉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球渾濁不堪,好似裏麵兜著一泡髒水,髒水裏混合著血淋淋的的內髒和灰黃的泥漿。
景元嘉張開了嘴巴,發出的聲音卻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聲音嘔啞嘲哳,聽起來艱澀粗糲,氣息斷續不接。
這是他昨晚受傷後第一次真正開口。
“哪……”
景元嶺隻聽清了第一個字,淚水就如江濤決堤般猛然湧了出來。他不知是大哥太久沒有說話沒有吐清楚後麵的字,還是自己哭得太過悲慟以至於腦海裏全是一片嗡鳴。
“營……營外野……林……”景元嶺聲音斷斷續續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撲在大哥沾染著幹硬血跡的肩頭低聲哭了起來,涕淚橫流。
十一年前愛妻死後,無論遇到何種艱辛困苦,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這一次,他卻沒再能忍住,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