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甫臣似是沒有察覺景謙之的動作,依然自顧自道:“不過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做到如今這種程度,倒是出乎我意料了,看來這下子要麻煩多啦!”
說著,趙甫臣伸手拎起了那本《北原紀要》,又大咧咧地扯過椅子,坐在了方才謙之的位置上,隨手翻了一翻,竟完全將後背暴露在了謙之麵前。
景謙之尚未著甲,隻是一身尋常衣物,不過左臂貼身裝有一方箭匣,可連發五隻氣箭,箭雖細小,卻威力十足,乃百餘年前留存下來的器物。便是鋼甲,也可破之。
趙甫臣隨意翻看著手中的書頁,不時嗤笑一聲,須臾又道:
“你這裏還好,隻有青州軍一軍鎮守,又已被抽調大半,兵馬甚少,也易清理。那些吃裏扒外的家夥竟被你處理了個七七八八。”
寬闊直挺的脊背突然轉了回來,趙甫臣側身,挑眉看著自己身後那緊張的年輕將軍,調侃道:
“不過你爹爹的東線同僚可都有趣的很啊!起先他們互拖後腿,互相掣肘,爭搶軍功不說,連情報也爭著賣,個個都是人才!哈哈哈哈!”
景謙之寬袖中的右手已經扣上了左臂的箭匣,他手心已見汗。
“你可知我來意?”趙甫臣突然話鋒一轉,語氣中多出了幾分沉穩,讓人心神微鎮。
“知道。”景謙之手上絲毫沒有鬆懈,終於開口答道,“若是勸降,趙元帥請回吧。若是來殺我,大可以隨時動手,不必多言,我早已安排好了後事,便是沒有我的指揮,如今的青州軍也可自行運轉,不會給趙元帥機會。若是刺探軍情,那元帥想必也已看得清楚。”
“小子,你右手都在抖了,聲音還裝得這麼鎮定……嘖嘖……”
“咻……”
五箭連發,竟隻有一處破空之聲,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及。巨大的後座力也讓景謙之狠狠摔上了帳尾的木柱,五髒六腑都好似移了位置,頓時一股甜腥湧上了他的喉頭。
“聽說你幼時遭人暗算,從小身體便不太好……”氣箭穿過趙甫臣的身體隨即消失不見,他身子卻紋絲不動,臉上倒多出了幾分關切的神色來,望著謙之道,“這暗器倒也難得了,不過你卻是想錯了,我來此處的倚仗,並非是仗著內功深厚。而是,靠著一個陣法和一個……假仙人。現在的我,算是個虛影吧,此地,無人可傷。”
他站直了自己魁梧挺拔的身軀,一掃方才的笑意,威儀頓顯,凝神沉聲道:“至於我的來意,其一,是想親自見見你;其二,便是想讓你知道,景霖之死了。鍾秉開的人用一柄東即海叉把他刺了個對穿。”
景謙之恍惚了一下,但他咬緊牙關扶柱挺直了身子,字句一言一頓地吐了出來:“大哥之事,家父自會處理,不勞元帥費心!”
“你爹也是自顧不暇,你們這一家子,都是泥菩薩過江。”趙甫臣沉默片刻,又緩緩道,“不過你不同,隻要你想,便可以救下他們。”
景謙之心中冷笑,趙甫臣果然還是來勸降的。他沒再多言,隻是擰眉壓眼咬牙怒視著麵前的男人。
“叮鈴鈴——”趙甫臣腰間的破爛鈴鐺居然自己動了起來,發出了一陣悅耳的聲音。
他微微歎了口氣,憐惜地看著景謙之道:“帳外的守衛,還有你的那個小親衛,都隻是中了定魂咒,大概馬上便要醒了,無需擔心。我方才所說,你應當明白並無虛言,而如今東線之人,幾乎已被鍾秉開用各種手段拉攏聯合了起來,令父令叔危矣。”
說話間,趙甫臣的身軀竟逐漸模糊虛緲了起來,連他衣衫肌膚的顏色,也微微變得詭譎奇幻。
“景霖之已經被害,而景元嘉兄弟二人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間。”
……
“去他媽的!”
景謙之突然朝著空空的營帳內狠狠揮出了一拳,不知是在罵誰。
有淚線滑落,跌散在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