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背叛(四)(1 / 2)

鳥鳴啁啾,聲聲悅耳,為這清晨增添了一分輕快。

天微亮,幾點星光尚散落於西方的天空,隱隱約約。

紅日未顯,隻是在天邊泛起了一層曦光,驅散了夜的寒霜。

年輕的將軍精神很好,他昨晚難得睡了個好覺,往日的疲憊竟一掃而空。

他剛用昨夜白羽卿備下的冷水微微洗漱了一番,便精神抖擻地坐回案幾前,繼續埋頭安排軍務。

昨日,他的精神太過緊張了,連日來的層層壓力終於讓他爆發了一次。回想起昨日言談,竟絲毫不像自己。

他雖有失常,但他當時說的每一句話都非虛言。隻是……用了以往不會用的語氣,也多了幾分自己甚為陌生的感念而已。

景謙之看人頗準,自幼也有自知之明。旁人的讚譽,他受之如常,因為他知道自己值得。而他自己的水平,他也心中有數,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自視過高。

他越是了解自己,便越是清楚地明白劍嵐關之敗已不可避免,甚至啟都城也危在旦夕。

他不相信會有奇跡發生,因為這些日子來的推演策算,他已將青州軍的優勢擴大到了極限,斷不會再有遺漏的條件。而以趙甫臣之智謀,也不會允許任何變數的發生。

結果,已成定局。

如今之事,唯有維持住青州軍現有的優勢,盡可能多地拖住夏軍的兵馬。並完善製度,嚴明紀律,不給趙甫臣任何由內部突破的可趁之機。

良久,他看了一眼漏壺,輕輕合起了手邊的軍冊。又伸了個懶腰,翻開了一旁自己親手筆錄的《北原紀要》,靜待著親衛送來早飯,聊以飽腹。

雖名曰“北原紀要”,不過寫的不全乎是北狄之戰。這本書,是景謙之從各處抄錄的近二十幾年來的夏軍重大戰役。與其說是“北原紀要”,倒不如說是“趙甫臣戰略紀實”。裏麵密密麻麻填滿了備注與心得。字雖密集卻絲毫不亂,每一個字都一絲不苟,每一條批注都碼得整整齊齊,一目了然。每一頁似乎都在昭示著書寫者的細致與恭謹。

“小子,你這是從哪抄來的?胡扯得很啊!”

一個宏亮豪放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讓謙之心中一驚。他抬頭四下望去,卻見一人立於自己身側,正伸出手來指著《北原紀要》中的一行道:

“什麼以少勝多之典型,分明是鎮北軍以多打少,包抄合圍了那金狼頭。”

這人身材魁梧而不過分粗壯,身量也頗高。他胡渣雜亂,頭發也隻是被一條綢帶胡亂束起,明明不修邊幅,卻不給人邋遢之感,倒有粗獷豪放之意。他相貌堂堂,氣度威儀俱是不凡。著一身純色的深灰布衣,竟看不出材質用料。除了腰間一個破舊不堪、鏽跡斑斑的鐵鈴鐺,他身上再無其它瑣雜之物。

“還有這裏,”這人一張大手將書卷翻回了兩頁,又指著一處道,“‘坑俘三萬有餘’?誣陷!純粹是誣陷!”

景謙之略微偏過身子,站了起來,默默看著這不請而來的客人。這人足比十七歲的他高出了大半個頭。

少頃,他開口道:“趙元帥何時來的?”

一旁的趙甫臣絲毫沒有被認出來的驚訝,反而“嗤啦”一聲,豪邁大笑道:“半夜來的。夜色涼如水,銀月姣似……姣似……噢對了,你昨晚睡得不錯啊。”

景謙之沒有接話,隻是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麵色謹慎。

“你那個小親衛人不大,膽子倒不小。我親眼看著他在你的水裏加了點料,不然想必你還無法安睡了,更不會睡得那麼香。嗯……我還給你擦了擦口水。你看我袖子,呀!幹了。”

景謙之依舊沒有說話,他暗自心念急轉,眼睛依舊緊緊盯住了身旁那個正給自己展示衣袖的粗獷男人。

“我當然不會在你床邊看你睡了一宿。我出去隨便轉了轉,劍嵐關夜景不錯,我還是第一次從這裏往怒蒼關看去,感覺甚為奇特。哈哈哈哈!”

景謙之目不轉睛看著趙甫臣,腳下微動,緩緩退開了幾步,直至帳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