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的意思是……景謙之殺了明順堂香主?”沐之的眼睛從盛茶糕的小碟子上移開,重新望向了蕭夫人,“景謙之為什麼要殺明順堂香主,總舵既和內八堂一致,為何要取景謙之性命?若真是報得了仇,那如何判定誰出力最大而為後繼者?”
“恨景謙之的人可不少。”蕭夫人的目光輕佻地在沐之身上滑來滑去,這眼神掃得沐之倍感不適。她噙起一絲笑來,略帶嘲弄,“有些人總以為他是頭號反賊,說什麼要是沒他的所作所為青澤大可撐住西境,指不定還能反攻過去,先滅東即,再亡大夏呢!”
“我景家世代忠良,為青澤駐守邊疆。可他……即使不說滅國之事,父親卻是因此被連坐處死的啊!”
景沐之咬牙切齒,眼白隱隱透出了血絲,眉頭也緊緊擰住,濃黑的眉毛幾乎要接在了一起。這副尊容倒嚇得蕭夫人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素來穩重的年輕人露出如此模樣,知是觸了他逆鱗,也隻得搖搖頭,用眼神示意丫鬟螢兒重新為他添上一盞新茶。
有的人明明思慮周到,卻會在一些簡單的問題上跌倒,甚至再也爬不起來。尤其是當那些問題關於他自己,關於他的童年,他的親人,和他曾經為之驕傲的……一切。
蕭夫人不再勸沐之,她知道一個倔強的人自幼堅持了八年的想法很難為三言兩語所動搖。
她偏過頭去,不再望向沐之:
“明順堂香主黃怋季,聽說與你家有姻親。”
景沐之眼睛微眯了一下,腦海中仿佛閃過了一個念頭,但快得讓他無法抓住。僅有的幾絲濁音篇真氣在滿是漏洞的經脈中瘋狂竄動了起來,轉眼間又耗散一空。他身子一晃,險些委倒在地。
果然還是不能太動情緒了嗎……
蕭夫人眼角餘光瞥見了這一幕,心下奇怪,不知沐之的身體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但既然沐之沒有與她訴說,她也不必多問。隻是道:
“我能查到的不多,如果你真想動手……我倒也整理出了一份關於景謙之的資料來。還有,明順堂兩個副香主向來不對頭,參與香主角逐的便是他們了。”蕭夫人對螢兒點了點頭,螢兒會意,起身離去。
“至於外八堂,我還沒有說與你聽。”蕭夫人重新望向了緊鎖眉頭、閉目養神的沐之,“循方堂,明順堂,懷義堂,行章堂,養德堂,治善堂,立忠堂,留真堂。”
景沐之一動不動,他的汗水正順著額角流下。
蕭夫人一驚,卻聽沐之道:“內傷未愈,無妨。”
“但凡有關與內傷,怎麼可能是小事。”蕭夫人探出身子,隔著案幾拉住沐之的手,聽他脈門。
沐之隻能勉強穩住不倒,完全掙脫不開她。
蕭夫人眉頭也漸漸鎖了起來,滿臉寫著凝重。
螢兒恰時回來了,手捧一卷薄薄的冊子。
蕭夫人收回了芊芊藕臂,沐之欲伸出手去接過螢兒的冊子,但,掙紮幾番,卻幾乎連手也抬不起來。
蕭夫人眼神示意了下螢兒,螢兒微一福身,放下了手中的冊子,高聲向外喚道:“來人。”
景沐之被湧來的下人小心翼翼地扶了出去,安置到客房修養。他明明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卻無力動作,連開口說話竟也不能。
蕭夫人目送他離去,臉上的擔憂之色須臾間一掃而空,回身望向了螢兒:“你觀察他多次,也沒有發現極樂心經親近他的緣由。近日你有所精進,想必能看出些道理了吧。”
“夫人,他怕也不是純粹的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