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抵是艱難的,尤其是在突然失去了一切的時候。
她從高貴的寵妃青蘿夫人跌至無依無靠的平民,在被亂軍瓜分後宮之前帶著年幼的女兒逃出了臨時行宮。
回想起這一切的時候,蕭夫人的容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但她很快又對著沐之展顏一笑,接著道:
“複青會在後來的內鬥中重新劃分了架構,可大致分為三部分:總舵,內八堂和外八堂。
“總舵名義上總領整個複青會的事物。不過外八堂每個堂口都自成一體,各行其是。雖說他們也向總舵進貢,接受總舵下派之人的監督和管轄,不過嘛……”
“就像應朝末年,各諸侯國名義上也尊應朝天子為君主,實際上卻不以其為然。”沐之道。
“沒錯。”蕭夫人點頭,又伸手從青花碧紋,仿佛還冒著寒氣的小碟子裏拈起一塊茶糕,送入櫻桃小口中,“景弟弟幹嘛這麼幹坐著,我這裏的茶糕可也是一絕呢!”
說著,蕭夫人又拈起一塊,便微微起身,竟欲隔著案幾喂與沐之。
沐之忙伸手接過,塞進自己嘴裏:“果然不錯,這茶糕綿柔而不覺噎喉,明明是糕點,卻不油不膩,清冽爽口。”
蕭夫人掩口一笑:“你且細看這碟子。它內胚鐫刻上了一圈火行陣法,可吸聚熱氣。然後再裹上一層冥澧土,起隔離、保護、固化陣法之用。最後才是外麵的上釉,這繁複的花紋相比之下也算是樸實無華了。”
“妙!”沐之極為擅長奇淫巧技之術,聞此不由得拍手稱奇,“冥澧土價比黃金,妙用無窮,你竟舍得拿它糊了一個盤子!”
“若是弟弟喜歡,我這裏的冥澧土便全拿去好了!”
“那內八堂呢?還望姐姐細講。”
蕭夫人見沐之無意再糾結於此,隻好答道:
“內八堂大半倒是與總舵一條心,隻是這幾年勢微,凡事總是被外八堂壓著一頭。
“外八堂別說是與總舵似即若離了,八堂之間也各有傾軋,倒真像你那應朝各諸侯國的例子。
“而內八堂雖不能說是同心同德,但還是互相有配合的。
“青雲堂,青峰堂,青木堂,青渠堂,青蓮堂,青源堂,青梅堂,青芷堂。此為內八堂,按地域劃分勢力,譬如雲州範圍,為青雲堂總領。
“內八堂向來是以恢複青澤為己任,時間拖得越久,機會便越小,人們便也越絕望……
“景弟弟想必也知道,從一百五十年前開始,時間,便總是站在大夏那邊。可憐當年青澤貴胄們皆以為自己是多麼強大……”
言及此處,蕭夫人神色肅然,沐之也不由得歎了口氣。
“相比之下,外八堂可要實際得多,他們以‘報仇雪恨’為口號,去做那土匪的勾當,殘害自己同胞。那些不願成為他們一員的青澤舊人,他們便為其捏造一個通敵的罪名,或汙蔑其為當年的帶路黨,暗中劫持,動以私刑,吞其家產……”
“可明順堂計劃刺殺景謙之,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新都之下,想必不能為所欲為吧。”沐之察覺不合理之處,便開口發問。
“自你昨日暗中傳與我消息後,我便著手開始對明順堂的調查,隻是時間倉促,查到的尚為淺薄。”
“無妨,願聞其詳。”
“明順堂如今的香主,失蹤已久。
“總舵對此唯一的指示是:報香主仇者,為其後繼。
“香主一失,明順堂內矛盾爆發開來,各自妥協讓步之後認可了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