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金國收複蜀國地界雖還算順利,但眉州一帶的蠻族卻不肯歸降,戰鬥力又不可小覷,故而褚鈺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眉州的天氣很暖和,吹來的風比長安的還要和煦三分。
我被安排在一處考究的屋室裏,房屋規製皆同周國一般無二,環顧四周發覺帳幔刺繡也是蘇繡,心裏不由得一緊。
呼啦——屋門打開,一雙淺青的錦靴邁進來,再往上是熟悉的一張臉。
“見到我不意外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想過你可能還活著,此番又進了蜀地,所以料定肯定是你安排的這一出戲。”
這麼多年不見,東邾已和當年大相徑庭,他的眼眸裏多了三分肅殺,身形也高了很多。
他坐下來,定睛看我,我分辨不清那是什麼神色,隻是沉默著和他對視。
良久,他問我:“我以為你會死。”
我實話回他:“在這世上我還有個小妹,我若是死了,她該如何活。”
我想起錦陽,她為了瞞住我,已經不要了自己的姓,如果我死了,以她的脾氣秉性,恐怕真要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
“哦呀,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東邾微微揚了揚眉,意味不明的說:“不過我這裏有三個秘密,一個事關褚鈺,一個事關祁夙,一個事關你的小妹,你想知道哪一個?”
我側目眄過他清俊臉龐,說道:“我憑什麼相信你?若是你騙我呢?”
東邾哼笑一聲:“你若是早這麼機靈,又怎麼會被他騙的團團轉。”
我驚覺他話裏有話,問道:“你說誰騙了我?”
“這樣吧。”他歎了口氣,繼續對我說:“你給我煮壺茶,我就先告訴你一個不打緊的秘密。”
我狐疑的看了看他,決定按照他的話做,畢竟當局者迷,此時我確實看不清局勢了。
——
元微之的那首賦茶裏,我最喜歡那一句,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此時煮來,心情卻多一分放鬆。
“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我正給他斟茶的功夫,東邾突然問我這樣一句話。
我微微愣怔,繼而堅定的說道:“不是。”
東邾聞言,驀地哈哈大笑起來,他聽我這樣評價他,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我一臉複雜的看著他,又聽他說:“不錯,我確實不是個好人。”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深覺蜀地的茶倒也不錯。
我淡然說道:“現在該說說了,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呢?”
東邾幽暗的眸子緊鎖著我,眸光裏帶著深沉意味:“你的那個婢女不是阿敏殺的。”
我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講出這麼令我震驚的消息。
他口中不打緊的秘密,直戳進我的心口。
碧拂死的時候,那個無比令我悲痛的畫麵,又滑進我的腦海。她握著回霜劍,心口破了一個大洞,嘴巴裏的鮮血順著雪白的脖頸流下,滴在正合殿門口的青玉石的地上。
我閉了閉眼睛,一點也不想再回想起那段回憶。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東邾不在意道:“你信不信都好,反正當日我是派了暗衛去永安宮,打算將你帶出來,隻是碰到阿敏,我的暗衛不是吃素的,所以兩方都帶了內傷。”
我微蹙著眉頭,又聽他繼續道:“所以當日阿敏身受內傷,功力已不足平日裏的五成。”
若是阿敏全盛時期,碧拂是肯定打不過他的,但按照東邾的說法,阿敏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將碧拂一擊斃命的。
而且碧拂手裏的回霜劍,是未出鞘的。
不大像是要和阿敏動手的樣子……
“祁夙騙了我。”我重重的歎息了一聲,終於承認,當日情形中祁夙是對我說了假話。
“碧拂是誰殺的?”
東邾冷笑著看我:“你心中不是已經有數了嗎?何必還要問我呢?”
我微微蹙眉,抿了抿唇角,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屋子裏陷入了沉默,不多時外麵響起叩門聲。
東邾微微揚眉:“哦,看來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到了呀。”
得了東邾的應允,屋門被拉開,淺素的襦裙身影邁進來,窈窕的不似個丫鬟。
我看向那年輕丫鬟的臉,沒想到還是個熟人。
“錦玉。”我按著記憶裏的名字輕喚道。
錦玉矮身一福,仍對我恭敬的行禮:“給夫人請安,難為夫人還記得奴婢。”
我看著她比此前更秀致的眉眼,總覺著哪裏不對勁。
“畢竟你在蜀國侍候我很久,我自然記得。”我看向錦玉,又見她將一柄刀或者劍的東西擱在案幾上,外麵是罩著一層玄布,我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