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答應嗎?難道不想顧及宋貴人的安危了嗎?陛下的暗衛能救得了你,卻不一定救得了宋貴人吧。”
我確實不能置阿淩於不顧,眼前的這個文臻貴妃早已不是當年和善的她了,今日我若是真的不答應,她恐怕真的會對阿淩不利。
永安宮裏如果死了個熙貴妃,是大事不好,若是死了個貴人,恐怕誰也不會上心。
思及此,我平靜的對她說:“我答應你,去見誰都好,但你要保證不傷害她。”
文臻貴妃冷聲笑了笑:“我對她的性命可不感興趣,你隻管放心好了。”
得了她不知靠不靠譜的承諾,我的心微微落回肚子裏。
文臻貴妃起身,曳地的長裙拖在身子後麵,顯得很是華美。
記憶中的她總是穿著淺素的宮衣,眉目也顯得淡淡的,此刻卻一反常態,但我想這大概就是她應有的模樣。
——
大金入主長安,前後不過一年,但已然看不到戰爭的殘酷,留下的隻有繁華。
彼時我坐在馬車裏,宮衣也未來得及換,身旁的文臻貴妃坐著,一直用那種冷然的眸光瞧我。
很不和善。
我掀開車簾,朝外麵望去。發現繁華的長安城,並沒有什麼改變,和我當年出嫁,亦或是後來回去的時候都一樣,勾欄酒肆,迎來送往,熱鬧又繁華。
我低聲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登上過朱雀城樓,從那裏眺望整個長安城,你便知曉什麼叫做‘萬家燈火’。”
文臻貴妃聞言,臉色也認真了起來。
她對我微微頷首:“好,有機會定會去瞧瞧的。”
我又對她說:“你答應我放過阿淩的事情,可千萬別忘了。”
“好。”她掩唇笑了笑,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看見了當年我初入金宮時,她對我的和善神情。
沉寂了片刻,她突然低聲開口:“其實,我真沒料到你會為了宋貴人做到這般。”她眸光斜斜的眄過我的臉,秀眉微蹙:“若是我,肯定不會將自身安危置於不顧。”
我卻對她講:“這世界上我的親人,能尋到的隻有阿淩,她這一生因為我的緣故,陷於如此境地,我不能棄她於不顧。”
“你倒還算重情重義。”意味不明的一句話,語氣裏似帶了些嘲諷。
“彈不上什麼重情重義吧。”我淡聲問她:“難道你就沒有對你有意義的人?”
文臻貴妃薄唇微啟,但轉瞬又緊緊抿住,什麼話也不再說了。
馬車漸漸駛離長安城,在館驛落腳的時候,來了一個玄衣的男人,腰間配著劍,低頭同文臻貴妃耳語了幾句,便拱手退下了。
文臻貴妃走近我,看向我的眸子裏帶了幾分笑意:“我們就此別過吧。”
我對她說:“你總得對我說一句保重才行。”
她笑:“你倒是會苦中作樂。”語氣微頓,又依著我的話對我說:“保重。”
玄衣的男人生的一副冷酷的臉,有一道傷痕自眉梢劃向臉頰,看樣子是傷了很多年了。他還算年輕,高束著墨發,神情和九州裏所有暗衛都一樣,活像死了好幾個老婆一樣。
他還算心善,租用了一輛馬車,塞給我厚實的絨毯,皆是全新的,應該是為了眷顧我,新買的。
早春的夜裏一貫風涼,我裹著厚實的毯子,一點也不覺著冷。
“喂。”
“夫人有何吩咐?”
他淡聲的應了我,我心道看來這暗衛的脾氣貌似不錯。
“我有個問題……”
“夫人見諒,去哪裏這個問題屬下不能講。”
我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他:“……”
“那夫人想問什麼?”
我問他:“你臉上的傷多久了?”
他劍眉微蹙,好像沒料到我會問這個。
但還是恭恭敬敬的回我:“好像快二十年了。”
我聞言,著實驚了一驚,對他說:“你看起來真不像個四十的人”
他似乎微微歎了口氣:“……這傷得來的那年,我好像才十四歲。”
“那還真小。”我唏噓道。
“夫人怎麼不問去見的人是誰呢?”
我說:“總歸我肯定會見到的,況且以這種方式見我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人,所以我又好奇個什麼勁兒呢。”
我的誠實,似乎讓眼前這個玄衣男人頗為頭疼。
大概是漫漫長夜,聊天聊不下去的傷感吧。
其實我並不知道去見誰,但這個方向,我卻心底隱約有了決斷。
這個人,應該是一個本該亡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