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和景妃多說幾句,門外的侍女便輕輕叩了門,碧拂去開門,見是景妃身邊的丫頭。
“娘娘,格格又病了。”
景妃聞言立馬起身,臉上帶著擔憂:“妹妹,我得去瞧一瞧了。”
我點點頭:“娘娘慢點走,小心些。”
“誒。”景妃應了一聲,便走出了我的屋子。
我回身的時候,不自禁的瞥向院門外,瞧見一抹湖青色的衣角,恍然想起我這宮裏除了我和碧拂,還有個金宮的小丫頭。
“碧拂。”
“主子有何吩咐?”
我伸手指了指:“咱們這千八百年都沒個人登門,你去叫那個小丫頭別傻站著了,回屋歇著吧。”
碧拂撇了撇嘴:“我好幾天前就告訴她了,偏偏那個丫頭是個倔脾氣,執意當應門侍的差,我也管不了。”
我抿抿唇角,心底劃過一絲好奇:“你去叫她來。”
碧拂應了一聲,往門口去,不多時便帶著那個丫頭進了屋來。
我抬頭打量她,年齡大約十六七,比我和碧拂要小一點,此時她著一身尋常的湖青侍女服製,容色平平並不見得多出眾,些微低著頭,也看不見什麼神色。
“本宮好像還未詢問你的名字。”
她聞言,低聲溫和道:“婢子入宮時,掌事大人賜的名字喚作薩蘭,娘娘若是不喜歡,可以給婢子再換個名字。”
我心底一緊,眉頭微蹙:“你入宮之前,父母雙親給取得名字叫什麼?”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複又低下,半晌,方道:“毛伊罕。”
“什麼意思?”我好奇道。
她笑了笑,對我解釋:“用大周的話說,是醜丫頭,因為小時候體弱多病,母親怕養不活,就給取了這個名字。”
我拄著下巴想了一想,本來打算讓她叫自己的本名,但毛伊罕這個名叫了,怕是大家都要笑她。
“要不,我給你取個大周的名。”
“婢子請主子賜名。”
我緩緩道:“不若就叫紅鳶。”伸手指了指碧拂,對她道:“她叫碧拂,和我一起從周國來的,以後我們朝夕相伴,碧拂自會把你當妹妹照顧,所以你也不必太過生分拘禮。”
紅鳶撲通一聲跪下,給我叩了一個頭:“紅鳶謝娘娘賜名,從今往後,自當為娘娘鞍前馬後,絕無推辭。”
我走上前去扶起她:“鞍前馬後倒是不必的,陪我們解解悶,倒是頂好的。”語氣頓了頓,又對她說:“我被王上禁足的事情你想必是知道的,所以明日起你就不必去門口日日站著了,總歸也不會有人來登門。”
紅鳶微微蹙眉,但也未在說些什麼別的。
日子一天天寡淡的過著,除了景妃時不時的來看看我,有時候也和我說說她那個格格,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人登門拜訪了。
說不悶是假的,有時候就想隨便來個人同我說說話也好,哪怕是褚鈺進來和我吵架呢。
一晃眼,距離我嫁到這裏來,時間已經過了半年。
至於我是如何判斷季節的,大約是牆外有一顆紅楓樹,此時葉子也都紅了,風一吹,紅葉翻飛,煞是好看。
紅葉黃花秋意晚,千裏念行客。飛雲過盡,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
秦觀非常喜歡晏叔原這首寫紅葉的詞,我曾見他獨坐孤亭飲酒,迷醉中唱著這句,那日原是阿夙離開長安雲遊去的日子。
若是阿夙得知我將自己送進了冷宮,不知要如何的擔憂我呢,可這場和親,我又不得不來。
一紙和親文書,上麵寫著:熙和公主得嫁大金,金周兩國當興十年和平之約。那時候我心底嘲諷,自己的身價竟然如此值錢,價值十年的和平,要知道時局每天都在變化,十年後還不知當如何呢。
我揉揉額角,不再去想這惱人的事情。
然而這胡思亂想的光景,屋外有人叩了門。
碧拂去開了門,見是個麵生的侍女,於是問道:“這樣晚了,有什麼事情?”
侍女矮身一福,神色疏遠:“王上請娘娘前殿一行。”
我很是疑惑:“說了因為什麼事了嗎?”
侍女低眸:“前殿宴請準噶爾的貝勒,王上隻叫婢子帶一句話,說您若是還記得此前說的話,就快些收拾好去前殿。”
我心裏一凜,忽然明白褚鈺的意思。
“你先回去複命,就說我明白了。”我擺擺手,內心在這一刻開始一空,褚鈺真的同意了。
我吩咐紅鳶按著大金的裝束為我綰髻,就連服製也穿了金國樣式的,我看著銅鏡中些微陌生的自己,有點恍惚。
我坐著內侍抬著的軟轎,一路晃晃悠悠地終於到了一處宮殿,殿內時不時的傳來歌舞聲音,聽起來這個宴會倒是熱鬧。
熙貴人到——
內侍官的唱喏將我拉回現實,我抖抖衣擺,踏進殿門,內心有點緊張,隻有我一個人,侍女都不讓我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