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鈺一抬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半點也掙脫不開,他的力道很大,但握著我的手卻難得溫和。
“你既然嫁給了孤,那你從頭到腳都是屬於孤的。”他冷然的瞧著我,語氣平淡:“孤可是放棄了一州之地換了你,你若是想死,孤倒也不想攔著,你修書一封叫周皇把孤應得的領土割出來,孤也絕不多為難你們。”
我也看著他,心底因他的話而微微鬆了口氣,因為我此舉本就是套他的想法。
褚鈺鬆開了我,我便把那個鋒利的匕首擱在案幾上。
他伸手拿起,隨意顛了顛:“倒是個不錯的匕首。”
我淡然道:“皇兄臨行送的,想著沒什麼用處,便拿出來嚇唬嚇唬您,不曾想倒也唬不住人。”
褚鈺淡聲笑了笑,並不接我的話。
我對他說:“既然王上並不那麼看中我,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哦?”他容色冷淡下來,眼底又漫上之前的那股冷意:“你可是第一個要和孤談交易的女人。”
我挺直了胸脯,氣勢不減:“不錯,一筆交易,王上一定會感興趣的。”
“那你說說看。”褚鈺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個匕首紮在案幾上,發出篤的一聲。
我咬咬牙,不管接下來的話會不會惹惱他,我都要說下去。
“如今九州分五國,我的母國位居中原,其他三國分別為北燕西夏南楚,而各國之下的附屬國更是如牛毛細雨般,數不過來。”我語氣微頓,觀察褚鈺的臉色:“王上心中的抱負,我自然也明白……”
褚鈺冷笑一聲,打斷了我的話:“那不叫抱負,那叫司馬昭之心。”
難為我想措辭,試圖想把他吞並天下的事情說得美好一點,但這人絲毫不領情。
“這筆交易就是我能幫你奪得各國,但你要保證永遠不向周國出兵。”
“你?你如何幫孤一統天下?”褚鈺冷然瞧我。
“王上該明白,古往今來的計謀,最容易成功的就是美人計了。”
話音未落,褚鈺倏然掐住我的脖頸,我大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著急的模樣。
“蘇熙和,你究竟把自己當誰了?”
這話問的有趣,我笑笑:“臣妾是大周熙和公主,九州裏的男人都想得到的女人,王上忘了嗎?”
他看著我,生氣的劍眉下隱隱透著一絲不解:“為什麼?安穩的呆在金宮裏做你的貴人不好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我並不想做王上的貴人,我隻想做大周的公主。”
他頹然鬆手,蹙著眉瞧了我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起身,玄黑的衣擺帶過風,屋外桂花香肆意。
我聽見他走出去的時候,吩咐門下侍女。
“貴人蘇氏,以下犯上,即日起禁足溫頤宮,任何人不得探視。”
我聞言,實在覺得失望,也想不通褚鈺不答應我的理由,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要麼殺了要麼就該好好利用,他這樣留下我,為的是什麼?
難道是我開的價碼不夠打動他的心嗎?為此我陷入了一番沉思。
——
我從長安嫁到大都的時候正值暖春四月,桂花飄香的日子,天氣一點點的暖和了起來,大都的春風遠比長安要大的許多,發髻要紮的緊實才不會被吹亂,故而大都的女人們大多綰成兩把頭,像我們這樣梳發髻的就有點不敢出門。
慢慢的日子步入初夏時節,碧拂去禦膳房取飯,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池塘裏的荷花已經孕育出了花骨朵,路上還遇到了承敏郡王。
我問:“承敏郡王是誰?”
碧拂說:“不知主子還記不記得,咱們剛到大都那日,馬車外有個跋扈的公子,嘲諷說大周的女人都這樣無趣。”
我腦海中隱隱有些印象,想起一副俊俏又跋扈的容色,沒想到是個郡王。
“他為難你了?”
碧拂搖搖頭:“沒有,不過是問了我是不是溫頤宮熙貴人的侍女。”
“哦……”我含糊的應了一聲。
碧拂一邊給我縫著軟墊,一邊說道:“不過您這一被禁足,外麵的人恐怕是很高興了。”
我不在意道:“高興就高興吧,總歸我對帝王的寵愛也沒什麼興趣。”我的心早已經隨著那個人葬在了長安。
晚間的時候,晚風正好,銀白的月色灑在氈席上,給這米黃的顏色也透出幾分清冷。
我抱著琴,端坐在回廊下,碧拂跪坐在軟墊上,幫我焚上我最喜歡的熏香。
這把琴,名喚翠尾,因著琴尾有一抹鴉綠色,是秦觀在我十五歲的時候贈給我的及笄禮物。此嫁大金,除了這把琴,脖子上的半塊玉,我什麼都沒有帶,因為世間萬物於我大約都沒什麼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