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話裏的第一句就覺得很是驚奇,當世的人中龍鳳,除了父皇和長兄,我不覺得還有第三人。
我心底自然是不信了,但還是逗笑道:“那他什麼時候來啊?”
灰衣僧人老神在在道:“快了。”
我心中盤算著這快了究竟有多快,一邊不信一邊又好奇,隻是走著走著,發覺身後侍女已經不見了,自己也迷了路。
香山寺的後山,我不負眾望的迷了路,周遭轉了一番,試圖走出去,卻將自己丟的更甚了。
我破罐破摔,信步在竹林中走,天際隱隱有雪花飄落。
我闖入一番天地,便見一白衣少年手持一柄輕劍在竹林中揮舞,轉身之間有空靈般的瀟灑意味。
他的周身被素白的雪花環繞,回霜流雪般的姿態。
衣帶皚皚,竹雪霏霏,一劍回霜雪來故。
我呆呆的立在一邊,看得入迷,久久也不能回神。
那時的秦觀十七歲,少年人的心性,一點也不穩重。他覺察到我的存在,於是壞心眼的在收劍時奔到我的麵前,一劍削斷了我身後的一根紫竹。
我承認我嚇了一跳。
秦觀離我很近,我一眼就望進了他那雙瀲灩的丹鳳眼中,幽黑的眼眸裏帶著攝人心魄的神色,我甚至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不同於皇兄身上總帶著的墨香給人壓抑情緒。
“你……你嚇壞了我。”我梗著脖子,耍賴道:“你得賠錢。”
那時我已察覺他的身份不一般,他當然也看出我不是一般的貴女。
秦觀聽我這樣說,輕聲笑了笑,那笑音如同山間泉水叮咚,十分悅耳。
“你這小丫頭當真有趣。”他濃墨般的眼眸緊鎖著我:“都說平陽侯世子當邑萬戶,這萬戶我都不要了,賠給你好不好?”
我一開始以為他隻是個不尋常的公子哥,卻未曾想過他就是那名滿長安城的平陽侯世子。我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並不是因為父皇如何如何的誇讚他,而是後宮那群婦人每日的下午茶都在說長安城裏這群出眾公子貴女們。
自然最令大家喜歡的就是平陽侯世子秦觀,文武雙全先不說,單是人家長的一張麵皮就比別的人出眾許多。
但此時,我覺得他開玩笑的語氣深深地傷害了我,誠然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的十五歲生辰就在剛過的那個十一月裏。
“你的劍舞得一點也不好看。”我就像一個得不到零食的孩子,一把摔了零食並說它根本一點也不好吃。
“那不是舞劍,那是殺人的招式。”他笑眯眯地糾正我。
我辯也辯不過,於是十分不想理他,轉身就走。
秦觀笑著追上了我,仍舊笑眯眯道:“你不是迷了路嗎?沒有我你可如何出去?”
我詫異地停下了腳步:“你如何知道我是迷了路的?”
秦觀抱著劍,全然沒有傳聞中的那股矜傲麵貌。他揚揚好看的眉毛,對我說:“你在這轉了三圈。”
我小退一步,深覺這迷路實在是太過丟人,於是挺直背脊掙紮道:“那是竹林裏的景致好看,我便多轉了幾圈。”
“好好好。”他笑著應了幾聲,眉宇間飛揚著清俊神采:“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回去?”
他大步上前,我思索一下,隻得跟上他的腳步。
天寒地凍,我確實也找不到其他回去的辦法。
我跟在他身後,行過幾步,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也迷路了嗎?”
秦觀回頭看我,說道:“你的鞋子濕了吧,我背你回去。”
我低頭看著浸濕的繡鞋,說道:“男女授受不親。”
秦觀說:“可你這樣下去會生病。”
我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其實最主要的問題是,你背我回去,我的父親肯定會要你娶我的。”
“哦?”秦觀不經意的問:“你父親很厲害嗎?”
我點點頭:“很厲害,而且你絕對不能違背他的命令。”
話說到這裏,大家心知肚明,再不去談我的身份,我的父親。秦觀是聰明人,將我送到長安寺口,叫了輛馬車將我送到永安宮的朱雀側門。
我知道他是為了避嫌,或許也是真的害怕我的父親逼他娶我,可想到這裏,我的內心竟然一陣煩悶。
他原是害怕要娶我嗎?
但後來,他到底還是決定娶了我,我們之間也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我回憶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