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暴殘忍，如果不投降，就隻有死亡。在我的記憶裏，他一直是那麼不可理喻。”漱璉用輕描淡寫的口氣描述著自己的父親，“為殺戮而生。為殺戮而活。東林人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害怕。”
“他要死的前幾天，他突然變得溫和了。”漱璉竭盡全力回憶著什麼，“他開始關心我們，總是歎氣。我覺得，他好像從什麼東西裏解脫出來了——我預感到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在他最後的時刻，他把我叫到身邊，隻告訴我，你永遠都不要再拿起武器。永遠不要對別人抱有仇恨和殺氣。離開東林，走得遠遠的。好像他對自己的一生非常後悔。”
焚音想了很久，“修羅之血。”
“什麼？”
“那是修羅之血。戰神之血。”焚音親昵的拍拍漱璉的頭頂，寬慰的笑了，“傳說中的血統，在邊荒也有的。我們家就是。”
漱璉搖搖頭，“不可能。我能感覺到，你的血和我父親的，不一樣。你身上沒有殺氣。”
“我們的血統不純啊。”焚音笑道，“沒想到中原也有修羅之血呢。關鍵在這裏——不要心存惡念。隻要控製自己的殺氣和仇恨，修羅之血是可以被壓製的。如果在你拿起武器的時候是想護衛自己的一切，那就沒有關係。如果隻有殺戮的欲望，就會失去心智，進而銷折壽命。”
“是嗎？”藍漱璉不禁覺得放下了心底的恐懼。原來並不是沒有辦法！
“對啊。武之道，有正有邪，正則有浩然之氣滌蕩全身，邪則有暴戾之氣侵犯心神。你父親是走上邪魔之道了。”焚音惋惜的說，“一代名將，卻被心中欲念所困。不過有一件事他說對了，離開東林。東林連年戰亂，血流成河，大地上積鬱了太多的怨恨之意，容易引動心神，心生邪念。”
藍漱璉停下腳步，呆呆看著焚音。
“怎麼了？”焚音關切的問。
“沒什麼。”藍漱璉慘淡一笑，“我猜，你們家族的人，都不長壽。尤其是王爵們。”
“……你怎麼知道？”焚音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修羅之血。登上王位，難免心裏沒有太不該的邪念。”漱璉低下頭，感到了難以說出口的哀傷，“焚音，若是你成為了王……我真怕你也會……如果你的血的味道也不再純淨，該如何是好？”
焚音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清楚的知道，這幾句話裏，有多少沉重的不能背負的東西。
是啊,如果有那麼一天，該如何是好？
“不會的。”焚音輕聲說。閉上了藍的似乎直接倒映著湖水的眼睛，語氣堅定似是誓言。
隔了幾日，藍漱璉去戶部領俸祿，迎麵看到上次那個美男子走過去。即是穿著官服，也掩不住他渾然天成的極度俊美，反而更襯托出他的端莊儀態。
藍漱璉看呆了。
嘖嘖讚歎著這天賜的尤物，漱璉走進戶部大門——就聽到裏麵有人砸東西。
“他算什麼東西！”好似怒不可遏。
“大人，您先消消氣。”阿諛奉承的聲音。“您千萬別和那種人一般見識。”
“歐陽賜那混賬！不就是因為聖上寵愛嗎！他一個翰林修書，倒爬到我們頭頂上來撒野！”聲音卻故意壓低了才說出來，“真他娘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