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終於停了。
雲開日現,陽光穿過竹林,在幽靜的窗欞邊流淌。
漱璉推開窗,像一隻貓懶懶趴下來。想起昨天的狩獵,不禁有些失落——那堪稱完美的一箭,君臨居然毫無表情,是根本不屑一顧,還是無所謂呢?不過,拿起武器的那種感覺,真是太微妙。看不到聽不到任何東西,隻有專注的殺戮。
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
“什麼事,錦辰?”漱璉沒有回頭。她知道進來的是自己的副將,以前父親的心腹段錦辰。
錦辰一向沉默寡言,也不怎麼幹涉自己的事,有時候就像一個暗淡的影子。感覺不到,但是確實存在。
“大人,身體無恙吧。”段錦辰的聲音很低沉。
“恩。”
“大人,您的手?”段錦辰還是保持不溫不火的口氣。“真的沒事嗎?昨天衣服上有血跡。”
“隻是虎口有些小傷口。”藍漱璉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左手藏進衣袖裏。“不用擔心。”
“大人。您是怎麼回事?您明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盡量不再拿起武器。”藍漱璉盯著窗外,急躁起來。
“大人,藍爵大人生前警告過您,不要再碰任何武器。您也知道,您對殺伐的天賦。請您認真考慮一下屬下的話。屬下先告退了。”腳步聲退了出去。
藍漱璉歎氣——即使是離開東林,還是一樣沒有擺脫那個不祥的噩夢。當自己心存殺氣的時候,就無法再好好思考。
明明已經遠離了那個征戰不休的人間地獄。
東林,藍漱璉出生的地方——也是藍爵死亡的地方。藍爵死的時候,隻有四十三歲。
東林,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呢——應該還是那麼荒蕪吧,天寒地凍,軍士們每到這個時候,都要鬧騰那麼幾次,現在藍爵死了,不知道東林太守一個人鎮不鎮得住?
還有,納蘭若伊,她怎麼樣了呢?
幽靜的納蘭府。
納蘭雖然是武道世家,但向來是溫和沉靜的一派,大將納蘭見是本朝有名的儒將。府邸如同他本人一樣,毫不奢華,卻透著威嚴的古香古色。
納蘭見笑臉送走了上門提親的人,歎了口氣坐了下來,一臉疲憊之色。
納蘭若伊從屏風後麵走出來,柔聲叫道,“爹爹。”
“若伊,”納蘭見示意女兒坐下,“你也看到了,你也不小了,這上門提親的人是一茬接著一茬——你就是不嫁,是要幹什麼啊?”
語氣雖然嚴肅,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爹爹,我自有打算。”納蘭若伊笑眯眯,“今天我讀了《君臣九論》,對治國之道頗有感悟,正想和您好好交流一下呢!”
納蘭見苦笑,“若伊,我知道你一向懂事,也比別家孩子更有打算,不過這件事,你還是聽爹爹一句——找個好人家,安身要緊。等我這把老骨頭沒用了,你還不嫁,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爹爹怎麼能放心?”
“爹爹,”若伊猶豫一下,“你突然催我嫁人——我看,您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沒有。”納蘭見神閑氣定的說,“女兒長大了,自然要多操心。若伊,你可想好了,你不會武功,身無武藝,就算世襲了我的稱號,納蘭家也必定要衰落——就像現在的藍家,看看藍爵的女兒,若不是留在了京城,連性命都難保。更況且,藍姑娘武藝高絕。”
“藍家也是可憐,”納蘭見惆悵,“藍爵一代名將,造孽太多,才會這麼早就去了,連女兒也沒個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