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雨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著你現在都快累吐血了，哪會有閑心和我嘮家常？有啥事你快說吧。
啥事都瞞不過你，現在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有一家公司欠我幾十萬貨款，你有沒有辦法討回來？
周筱雨說什麼叫有沒有辦法？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隻要想就有辦法，你說吧，是哪個混蛋敢欠你的錢，我立馬找他算賬去！
那好，咱們邊吃邊說，也算是我給你餞行。筱雨呀，這事就拜托你了。
周筱雨笑嘻嘻地說，好啊，有姐這碗酒墊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咱要是皺一下眉頭不算爺們兒。
周筱雨果真不是吹牛，出馬不到五天就大功告成，十幾台大卡車組成的運輸隊就浩浩蕩蕩開進廠。看著堆在牆角的鋼材，張遙遙又喜又憂：筱雨呀，這事辦得漂亮，一會兒我給你擺慶功宴，好好謝謝你。不過鋼材放在我這裏和廢鐵一樣，沒用啊。
周筱雨說這個你放心，我已和一家建築公司打了招呼，這家公司老板是我哥們兒，答應我這批貨照單全收，貨款先付一半，另一半春節前結清。我沒經請示就自作主張，姐你沒意見吧？
張遙遙說，你安排得這麼周到，我哪還能有意見？對了，聽任長生說，那個吳方是個軟硬不吃的混世魔王，你是怎麼降伏他的？
周筱雨說，這是秘密，無可奉告。張遙遙說，有沒有違法行為？別到時候我跟著吃鍋烙。周筱雨說違不違法那得由法律說了算，再說了，他欠錢不還能算守法嗎？我這頂多就是以牙還牙以暴製暴而已。張遙遙說看來還真讓我猜中了，你老實告訴我，你都幹了什麼？周筱雨就有點惱：我說姐姐呀，不用非正常手段你幹嗎找我？你手下那些人都閑出屁來了，你請我出馬的意思不就是……
張遙遙說那也得有個度啊，我的底線是不違法。
周筱雨說好了好了，姐你放心吧，沒你想得那麼嚴重，我隻不過用了點小手段，我同意給吳方支付現金，並且當著他的麵把一百萬元打入他的賬戶。隻不過這筆錢在四十八小時內是凍結的。等到提完貨，賬戶解凍時，我又辦了個退款。這事和你沒關係，將來不管出現什麼後果，都由我一個人兜著。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年底。今年在大家一致要求下，春節提前放假，節後延期上班，徹徹底底放鬆一下。由於穀立友的銷煤點辦得不錯，取得了理想效果，生產自救活動也達到了預期目的，工資雖然沒有平時多，但總算可以平安渡過年關了。隻有張遙遙負責的新項目還沒有著落，因為最關鍵的資金問題無法解決。由於數額巨大，跑了幾次銀行，都讓張遙遙無功而返。盡管張遙遙和行長私交不錯，但沒有實力雄厚的企業擔保，銀行不敢違規放貸，行長老兄也隻能表示無奈。
張遙遙想，是到了請陳磊市長出麵幫忙的時候了。
陳磊市長和鄭家關係非同一般。當年陳磊大學畢業時，被分到選煤廠當技術員，而老董事長鄭天浩當時是車間主任，是陳磊的直接領導頂頭上司，兩人在一個鍋裏攪馬勺幹了五年。但有文憑學曆又年富力強的陳磊後來居上，一步一步登上廠長寶座。後來由於政績突出，在市委的推薦下，當選為主管工業的副市長。而鄭天浩的仕途卻磕磕絆絆，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才得到廠長這個位置。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走得慢有走得慢的好處，就在鄭天浩當上廠長的第三年，企業產權製度改革到了關鍵時期。年輕氣盛的陳磊作出大膽決策，全市所有國企全部轉為民營出售給個人。經清產核資，鄭天浩所在工廠資債相等，就這樣，鄭天浩幾乎未花一分錢，便得到了這家有近千名員工的選煤廠，成為全市最有實力的民營企業家。當然，這件事也遭到部分人大委員的質疑和非議，但當時大氣候如此，陳磊的做法雖然在省內首開先河，但從全國看尤其是南方沿海諸省，已經是如火如荼遍地開花。因此，市委作出“擱置爭議，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說”的結論。後來，由於改製工作進度快、效果好，陳磊還被扶了正，當上了市長。
正是因為有這層關係，張遙遙為了避嫌，始終不願找陳磊。
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公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張遙遙這時才真切地感到，自己的肩膀是那麼柔弱，她真的感到力不從心，仿佛此時沒有人扶她一下，她就會轟然倒下，然後被壓成粉末，變成一粒塵埃，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她想，於公於私，陳磊都會幫她的。
沒等張遙遙找陳磊，陳磊卻率先來到公司。
陳磊是和市領導一道在春節前給貧困職工送溫暖來的。張遙遙帶著他們對工亡和受傷的貧困職工進行了慰問，送去了現金和糧油。由於時間關係，陳磊隻是禮節性地和張遙遙交談幾句。告別時，張遙遙說陳叔叔，我還有事請你幫忙。陳磊說，節後吧，年前實在太忙了，請遙遙諒解叔叔喲。市民過不好年，我這個當市長的不安心呀。
張遙遙說那我和海波過年時去你家彙報，詳細談談我的一些想法，順便看看嬸嬸。陳磊說，過年我不在家，我和你嬸早就商定好了，利用春節假期去南方旅遊，和你那個上大學的妹妹一起，看看南海風光，順便體驗一下特區速度，徹底放鬆放鬆。
張遙遙說，那我預祝叔叔嬸嬸旅途愉快。
春節前那幾天，張遙遙總算抽出一天時間回了趟鄉下的家。辦了很多年貨，後備箱都裝滿了。差不多有半年沒回家了，喜得媽媽眼淚都流出來了，爸爸趕緊張羅做飯。老人知道，女兒能回來一趟就已是意外之喜，能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你也得抓緊時間，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個電話，拍拍屁股走人了。爸爸理解女兒，在老人眼裏，遙遙還是小女孩兒，讓她扛起一座山前行，太難為她了，幾個月不見，明顯瘦了一圈兒。父親幫不上她，做點她喜歡吃的，讓她多吃點，工作起來渾身是勁，老人就心滿意足了。這對女兒來說，也許是一種最有效的鼓勵和鞭策。
回城後，張遙遙馬不停蹄，挨門逐戶拜訪相關部門領導，一圈走下來，已到了陰曆臘月二十八。把公司班子成員聚到一起吃頓飯，然後放假過年。聚餐前，張遙遙問鄭海波能不能參加，鄭海波說實在沒時間，你代我給大家敬杯酒吧。張遙遙說瞧你這甩手掌櫃當的，一年到頭了，和大家吃頓飯總可以吧？鄭海波說，你也是老板嘛，公司大事小情都由你做主，給董事們敬杯酒你就不能代勞？張遙遙說好好好，我遵命就是，你盡管在溫柔鄉裏沉睡吧。
其實鄭海波這個年也不太好過。不知為什麼，那個一向小鳥依人的小女孩麗麗，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了河東獅。鄭海波已經給麗麗買了一幢獨門獨院的二層小樓，本想給心愛的女人建一個溫馨舒適的安樂窩，也讓自己品嚐一下金屋藏嬌的樂趣。麗麗要一輛跑車，鄭海波也答應給買，隻是沒有兌現春節前提車的承諾，就讓麗麗怨氣沸騰，鬧得沸反盈天，吵著讓鄭海波買機票回上海，這個鬼地方阿拉一天也不想呆了，你這個鬼癟三一天也不想見了。鄭海波說我的姑奶奶，一二百萬不是小數，你容我一段時間好不好？公司現在確實沒錢，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的難處？
麗麗有麗麗的理論，話也說得理直氣壯：我體諒你？是你體諒那個黃臉婆吧。姓鄭的你不是不知道，阿拉就是物資享受型的女人，有錢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沒錢你就拜拜好了。
鄭海波使出渾身解數，連哄帶騙說，誰說我沒錢，我是本市最有實力、最具影響的企業家，身家十幾個億，隻是暫時遇到點困難，虎落平陽了。你放心，等過三五個月經濟狀況好轉了，你想要法拉利還是保時捷，我都依你。
麗麗這才破涕為笑，說你這大老板我不怕你說話不算數，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來，拉個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九
2009年是農曆乙醜年，也就是金牛年，六十年一遇，與共和國建立那年一樣。自古就有牛馬年好種田的說法，意思是牛年行牛運，牛年發大財，牛年定會牛氣衝天，事事順心如意。
但牛年伊始，就讓張遙遙有一種開局不利的感覺。元宵節過後一上班，公司就接到了法院的傳票，原來吳方把周筱雨告上了法庭，張遙遙的公司被列為第二被告，案由是合同詐騙。張遙遙馬上找來法律顧問——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律師，商量如何應訴。意見達成一致後，就簽發了委托書，授權法律顧問全權代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於民用取暖煤銷售到了淡季，穀立友和張遙遙商定，暫時撤回原煤銷售點。四個銷售點的庫底子清理後進行降價處理，集中到一起居然有五十萬。這筆錢談不上多也不算少，在這經濟拮據的困難時期，卻讓不少人心動。礦業公司經理王斌聞風而動反應最快，當天就把報告交到張遙遙手中，要求補交安全保證金。煤礦以安全為第一大事，況且通過前一次事故，讓張遙遙深深感到，交納這筆錢十分必要，如果不是人為從中作梗，關鍵時刻確實會起到應急作用。於是她簽批財務，同意支付。不一會兒，財務部長肖玲就哭喪著臉進來了，說張總，你晚了一步，就在五分鍾前，這筆錢已經讓董事長轉走了。張遙遙盯視肖玲半晌：你付的？肖玲躲開張遙遙的目光低下頭，我哪敢不付？董事長說我不照辦，就立刻讓我挪個地方。
張遙遙知道，肖玲已在公司幹了近二十年，是老董事長一手提起來的，與鄭氏家族淵源頗深。但她不能容忍政出二門的行為，如果在公司裏兩個人都說了算，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她嚴厲地說，這筆錢你必須給我追回來，追不回來，我現在就解除你的職務。至於董事長那邊，我跟他解釋。
鄭海波眼見五十萬元轉入自己的賬戶，興衝衝地去給麗麗報喜，說小心肝，咱們看車去。麗麗說親愛的有錢了？鄭海波說，那當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說也是億萬身家，搞個幾十萬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過保時捷法拉利先不買，那玩意兒跑起來太快，不安全，咱買一台大奔先遛著，等車技提高了再買台好車。
麗麗撲進鄭海波懷裏，在他臉上使勁啄了一口，說老公你真好，大奔就大奔，不過咱可說定了，過段時間你一定要兌現承諾噢。
兩人歡歡喜喜來到車行，但在車行的一幕，卻讓鄭海波顏麵盡失。
麗麗選中了一款比較時尚的車型，辦完了手續，刷卡付賬時，卻顯示卡內無錢。在麗麗的責問下，鄭海波無地自容，真想一頭撞牆算了。他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鑽進洗手間給張遙遙打電話，說遙遙哇，你徹底毀我幸福，你好狠毒。張遙遙說，一台車就能換來幸福？真是這樣，我看這幸福也不牢靠，車總有毀壞甚至報廢的時候，夫妻感情如果連這點挫折都經受不住，以後遇到大的風浪，怎麼能夠麵對。
鄭海波說，我不管今後，我隻要眼前，可眼前你讓我一點麵子都沒有。好歹這企業也算我個人的，動用區區幾十萬元我都沒權嗎？
張遙遙說，盡管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但企業不是你一個人的，全公司職工都有股份，我作為總經理，得為所有股東負責。海波我沒有別的意思，公司目前確實資金緊缺，這你是知道的。緩一緩，等境況好轉了，可以用預支紅利的辦法解決。你跟她解釋解釋嘛，哄女人可是你的強項。
你諷刺我隻有哄女人的本事，沒有賺錢的本事是不？
我說的是事實，不服的話，在企業長遠發展上，你拿出一個有見地的思路，或者提出幾條有創意的規劃，算你真本事。
鄭海波氣得說不出話，控製又控製，才把蹦到嗓子眼的一句粗話咽了回去。氣咻咻地說，我要事事都行，幹嗎把你推到這個位置，讓你大權獨攬？停了停，多少有點釋然，得意地說，你善於帶兵，我善於帶將，我雖然在公司調動一分錢的權力也沒有，但我卻有權力炒你魷魚，難道不是嗎？
鄭海波受女人青睞，他的慷慨大度是一個重要因素。他的第一任妻子愛錢，離婚時，他大筆一揮，給了她三百萬現金。當時企業規模還不算大，這麼大一筆資金，幾乎相當於公司流動資金的一半，讓那女人都有點不好意思拿。鄭海波說，你拿著，這是你和兒子的，以後你找不找人我不管，但你得把孩子給我教育好了。張遙遙是第二任，張遙遙愛權，他就把遙遙推到了總經理的位置，在公司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對公司的事務從不過問，放權放了個徹底。發生情變後，他覺得心中有愧，為了順利讓張遙遙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他把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轉讓給張遙遙。使張遙遙既是公司第二大股東，又是實際管理者，成為公司命運的主要掌控人。麗麗年齡小，愛玩的天性尚存，鄭海波就帶著她天南地北地瘋玩，不到一年，不僅全國的風景名勝跑了個遍，新馬泰、香港、澳門也留下了他們的足跡。最近聽說實現“三通”了，台灣對大陸開放旅遊，麗麗就嚷嚷要去日月潭看看。鄭海波婦唱夫隨，當然一口應允。鄭海波對此也頗為自得，說雖然咱走的也是始亂終棄的老路，但和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不同之處在於，咱良心未泯啊，咱道德猶存啊，做人的底線不能突破對不對？
但這個做人有底線的人，卻第一次遭到了拋棄，麗麗把他給踹了。麗麗很平靜，平靜得就像去逛商場一樣，輕輕地揮一揮手，輕輕地說一聲拜拜，就頭也不回高視闊步地走了，投進了另一個房產大鱷的懷抱。原因很簡單，那炒房大王給她買了一輛保時捷。
鄭海波很受傷，在家閉門謝客躺了三天沒出門。鄭莉說，遙遙姐，你去看看他吧，別再出點什麼事兒。
張遙遙說，能出什麼事兒，自殺？他要真有這個決心，那就不是鄭海波了，你記著，花心的人都怕死。人啊，不經曆過生死考驗，就不會成熟，和做企業是一樣的，在這麼嚴重的經濟危機中，我們如果能平安度過，你說以後還會懼怕什麼風浪呢。
十
當春風吹綠窗前那株垂楊柳的時候，張遙遙的心情逐漸好起來了。她望著花圃中嬌豔的月季、豐腴的美人蕉日漸繁盛，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隨著氣候轉暖，十萬噸煤焦爐氣製甲醇項目，正式破土動工。
該項目的上馬，最關鍵的節點是資金。但讓張遙遙沒想到的是，資金問題解決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圍繞貸款問題，張遙遙作了詳細的攻關計劃。第一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環是征得政府的支持，最好請陳磊市長出麵，這樣銀行的交道就好打了。可是張遙遙還沒有去請，陳磊就主動登門拜訪了。陳磊告訴遙遙，現在全市正在開展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市委市政府領導全部下基層開展調研，每人深入一個企業，對企業當前存在的問題要摸清症結，找出病灶，開出良方，對症下藥，推動企業的經濟建設進入科學發展的良性軌道。由於陳磊對這家企業較熟，就主動要求下來了。
張遙遙說陳叔叔，我現在麵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少資金，如果給我注入二到三個億的資金，不但可以平安渡過眼前這道坎，還可以使我的新項目順利上馬，確保公司十年內保持在全市業界的領頭羊地位。陳叔叔，有了錢，不但可以治病，還能救命，我現在差的就是錢。
陳磊說，缺少資金是企業麵臨的共性問題。政府沒有錢，也不可能為所有企業注資。但你們公司的事我清楚，無論於公於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觀。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出麵和銀行協調，能不能辦成、能解決多少，我不敢打保票。不過，這不算我的調研內容，我在公司搞調研你們還得大力配合。
在陳磊的斡旋下，工商銀行同意放貸一點五億，建設銀行放貸一個億，但要求要有上規模的企業擔保。張遙遙資曆淺，沒根基，這事還真把她給難住了，是鄭海波出麵替她解了圍。鄭海波打著老董事長的旗號，找到兩家企業老總，他們和老董事長都是多年的至交，有過多次合作經曆，不看僧麵看佛麵，朋友落難時豈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差不多是以一種舍生取義的勁頭，把自己綁在了這輛戰車上。
資金一到位，工程立刻上馬，到了綠肥紅瘦的仲夏，施工現場已經眉眼初現。張遙遙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這時又一條好消息如一聲春雷震天響，讓公司所有的人都有一種撥開雲霧見太陽的感覺。華汽剛剛拿到一份大訂單，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償還公司的貨款，而且又重新簽訂了一份兩萬噸鑄造焦的大合同。不但資金大大緩解，而且焦化廠那邊可以正常生產，職工能夠安安心心上班了。剩下型煤這邊，壓力就小多了，型煤是化肥廠的重要原料，現在正是化肥生產的旺季，張遙遙相信，自己的產品無論質量還是價格，都有較大的優勢，是市場上的香餑餑。隻要加大銷售力度，把所有的銷售人員都撒出去，廣種薄收，收成也會不賴。
也有鬧心的事相伴而來。法院經過幾次開庭，最後作出判決：周筱雨所欠吳方貨款，由吳方所欠煤款抵扣，不足部分，周筱雨補齊。張遙遙說我公司現在有錢了，所差款項理所當然由我來支付。周筱雨說別介，我那破公司正想賣還賣不出去呢，正好借這個機會甩掉這個爛攤子。這樣，周筱雨的公司就被法院依法拍賣。一夜之間，周筱雨變得一文不名，成了名副其實的窮光蛋。
周筱雨倒想得開：三窮三富過到老，窮不一定是壞事。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窮則思變，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心若在夢就在，人生豪邁，大不了咱從頭再來。他找張遙遙說，姐姐，我就投奔你了，你別給我高薪，也別給我官當，我就給你討債。我的能耐你也不是不知道，什麼難纏的主兒我都有招對付。
張遙遙說，得得得，用你討債是病急亂投醫，也是特殊時期使用的非常規手段，是一招險棋。現在經營秩序進入正常軌道了，你那些招數就派不上用場了。我手下這些銷售人員，都是大學學曆，而且受過專門培訓，精通心理學和法律，他們的優勢是你所不具備的。你還是該幹嗎幹嗎吧。
周筱雨說，你說我該幹嗎？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呀。
張遙遙說，我給你一百萬，你自己開一家公司，二次創業去吧。你是精明人，也善於經營管理，隻要把心思用在正路上，肯定會幹出一番事業。別老動歪心思、邪點子，人間正道是滄桑啊。
周筱雨說，現在有一個工作很適合我，做你的專職後勤部長，料理你的個人生活，我保證會做得很出色，而且是不要任何報酬的。
張遙遙說筱雨你說什麼呢，再不許開這樣的玩笑，讓海波聽見，他會讓你滿地找牙的。
周筱雨說，鄭海波那樣對你，你幹嗎還對他不離不棄？
張遙遙說，別說這些了，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楚。噢對了，以後有什麼困難，你盡管說話，咱們是老同學，而且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幫助我，患難之際見真情，這些我都銘記在心裏的，真的筱雨，我非常非常感謝你。
周筱雨笑了，說，生意場上的事也是難以說清楚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又遇上個經濟危機，需要我時，你可一定要說話喲，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在所不辭。
兩人同時都笑了。張遙遙說，說不清楚就說不清楚吧。其實很多事都是說不清楚的，要不鄭板橋幹嗎說難得糊塗呢。
陳磊的調研報告很快新鮮出爐，並且被市委主要領導重點推薦，在市報頭版頭條刊發。他的主要觀點是，該公司之所以能夠很快走出困境，關鍵在於公司領導班子善於凝聚人心，聚斂人氣，上下一心，形成合力，從而形成和諧發展、科學發展的良好局麵。鄭莉看過文章後評論說，陳市長的觀點不能說不對，但總感覺沒說到點子上，有隔靴搔癢之感。看來市長深入基層還是不夠，沒能抓住問題的關鍵。
張遙遙說，你這是詩人浪漫情懷在作怪，如果從一個政府官員的角度看，我倒覺得挺實在、挺客觀的。那些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都是心照不宣的東西，是上不得台麵的。但我認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總算爬出了那個坑，度過了那段最最困難的時期。鄭莉說，那倒是，我們能順利渡過這道難關，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政府，感謝陳市長呢。
張遙遙說，怎麼大詩人也打起了官腔？
鄭莉說，冤枉冤枉，這哪是打官腔，用宋丹丹的話說，我這可是發自肺腑的。
責任編輯成林
插圖薛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