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波親自駕車，把張遙遙拉到廠裏轉了一圈。張遙遙知道鄭海波沒有蒙她。廠區內寬敞清潔，當班工人緊張有序忙而不亂，看了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張遙遙立馬下了決心：鄭總，我決定加盟你們公司！
鄭海波此時才找回一點老板的感覺，別急別急，我還得考考你呢。你過了我這道麵試關，公司才能正式聘用你。
好吧，請出題吧。
理論就免了，麵試嘛，就實打實考察一下你做具體事情的能力，陪我吃晚飯。
張遙遙驚愕地看著他，仿佛要把鄭海波的五髒六腑看穿。鄭海波有點心虛，卻一本正經地說：你幹嗎用這種眼光看我？你別多心，其實做企業的，待人接物總是難免的，能把酒桌上的事情搞明白也是一種能力嘛。
張遙遙無話可說了。
那頓飯吃得很簡單，卻讓張遙遙終生難忘。菜是鍋包肉，張遙遙點的，她喜歡的一道菜，以前每做成一單生意，她都會上小吃店叫一個鍋包肉，自己慶賀一番。酒是二百元一瓶的地方名酒。鄭海波想難為她一下，說張小姐，你認為應該給你多少年薪？
張遙遙脫口而出：五萬吧，這是我的底線。
鄭海波嘿嘿一笑，我公司是按能力大小定薪的，簡單地說，就是喝一杯酒，年薪一萬，喝兩杯兩萬……你想年薪五萬，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能力。他把五隻二兩的酒杯依次斟滿，作了個手勢：考試現在開始。
其實張遙遙以前從未喝過白酒，這五大杯白酒擺在麵前，看一眼都覺得發暈。但不服輸的精神，讓她從未在男人麵前示弱過。喝就喝，咕嘟嘟兩口就幹掉一杯。除了覺得胸腔裏有點發熱，倒也沒有什麼不良反應。接著就喝了第二杯，第三杯，五杯白酒一口氣喝完，居然麵不改色神態自若。這讓鄭海波大感驚奇大出意外。你還能喝嗎？張遙遙說試試看吧。這一試，又是五杯進肚，張遙遙才稍有醉意。
雖然是十萬年薪招聘了張遙遙，但鄭海波認為這錢花得值。在日後的應酬交往中，她為鄭海波分擔了很多，也獨立做成了幾筆大生意，成為鄭海波的得力助手。老董事長告老還鄉後，鄭海波接任董事長，在他的力挺下，張遙遙當上總經理。也就是那一年，他們正式舉辦了婚禮，把公司辦成了夫妻檔。夫妻二人婦唱夫隨，一直配合默契。
吃完宵夜，鄭海波已經微醺，說遙遙，今晚我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了，求求你不要攆我走好嗎？
張遙遙說你冷靜點，這絕對不行！公司現在麻煩夠多了，你就不要再添亂了。鄭海波大著舌頭說，遙遙，你是個好女人，我對不起你。張遙遙說，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扶鄭海波下樓，打一輛出租車，把鄭海波送走。
五
處理完張永軍的後事，二十萬的撫恤金還沒有著落，醫院又通知續交住院費。兩名護工是公司安排的，聽醫生說再不交錢就得停藥，哪敢怠慢，立馬跑回來取錢。張遙遙在那張兩萬元借據上簽上字，護工拿著借據去財務取錢，可是不一會兒一臉沮喪的護工就領著苦大仇深的財務部長進來了。財務部長的臉扭得像個苦瓜，說張總，公司三個賬戶加起來也不到一千塊錢，我真是沒米下鍋了。
張遙遙說公司沒錢這我知道，可你是管錢的，能不能想想辦法，病人不能停藥。兩名礦工都很年輕，他們在公司受傷，就已經讓我感到很對不起他們的家人了，再不及時治療，落下什麼後遺症，我就更無法麵對了。
財務部長皺眉想了想，說年初的時候安監局收了我們一筆安全保證金，就是防止發生事故時企業沒錢耽誤善後處理。現在我們已經揭不開鍋了，正好可以用這筆錢救救急，我去安監局一趟？
張遙遙說還是我去吧，安監局那個衙門門坎高，不好進。
其實區安監局局長周國華此時正在公司立華煤礦蹲點。周國華雖然心黑，什麼錢都敢拿，什麼禮都敢收，但他性格十分溫和，平時很好說話，小煤窯業主們求到他，隻要不空手，他冒多大風險都敢給你簽字。他有一句名言，叫“工作娛樂化、娛樂工作化”，在業內耳熟能詳。可這幾天他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黑著臉，在礦裏監督他們整改，嚴查細摳一絲不苟，甚至連電纜懸掛的位置都要親自把關，把王斌整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王斌多次邀請他出去放鬆一下，都被周國華嚴辭拒絕，隻按規定在食堂吃四菜一湯。周國華說，對你嚴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如果再出事，你吃不了兜著走，我也得跟著吃鍋烙。王斌很無奈，在礦山，安全第一安全為天，以安全的名義說事兒誰都沒轍，就算你是皇上二大爺也不好使。
張遙遙約周國華中午吃飯，被周國華一口回絕：張總，現在是非常時期，工作事大，吃飯事小，我知道你現在很忙，不敢叨擾啊。再說你們食堂的夥食不錯，挺對我胃口，我吃得很好。
張遙遙說，周局見外了不是？王斌跟我彙報了，你這幾天一直蹲在礦裏，盡職盡責幫我們整改，非常辛苦，中午我一定要陪你喝幾杯，周局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吧。
周國華是個酒仙，以嗜酒聞名於業界，早就想和張遙遙這個女中豪傑鬥一回酒，可是張遙遙不給他機會。再加上幾天不喝酒，他心裏那條蟄伏數日的酒蟲已蠢蠢欲動，伸出一隻小手抓他的心撓他的肝，讓他躁動不安難以自製。於是他順坡下驢，送個順水人情答應了張遙遙的宴請。
酒宴在昆侖大酒店舉行。張遙遙帶著王斌，宴請周國華和他的四名屬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遙遙借酒酣耳熱之際，提出讓安監局返還安全保證金救急。周國華說今天隻喝酒，不談工作。張遙遙知道沒喝到位，於是又單獨和他幹了兩杯，再提此事，可周國華頭搖得還是像個撥浪鼓，說感情代替不了原則，這筆錢就是在最最需要的時候才能用，比如業主潛逃，我們才會拿出來救命的。張遙遙說我現在就是最最需要，我已經山窮水盡了。周國華哈哈一笑，張總你別跟我哭窮好不好，你們是我市最大的民營企業，家大業大，拔一根汗毛都比我們腰粗，還差這幾十萬塊錢？再說了，就算我給你返回這筆錢，以後再出事怎麼辦？沒有安全抵押金，我是不會同意開工的。見張遙遙情緒有點低落，周國華反過來安慰她，說張總別灰心嘛，車到山前必有路，船至橋下自然直，這點小困難豈能讓大名鼎鼎的女強人束手無策？
張遙遙說周局啊，我是什麼女強人，我知道我自己的斤兩，時勢造英雄，是曆史把我推到了這個位置，為這幾千口人主事。你看我順境時挺風光，現在遇到困難了，我也是一籌莫展，我真的沒轍了。
周國華嗬嗬笑了，說聽說你有個辦公室主任，聰明伶俐，伶牙俐齒，很善於攻關，哪天能否帶出來讓我開開眼見識見識？
張遙遙慘然一笑：周大局長有話，敢不從命。周局長何時方便？
周國華熱情地說，打鐵需趁熱，今晚七點，還是這家酒店，這個包間，我做東。
鄭莉畢業於東北師大中文係。在讀時就已聲名遠播，在校報上發表大量想象奇崛意境詭異的詩歌和針砭時弊觀點前衛的短論，是有名的才女。畢業時學校有意留她，也有報社相中她的文采，想聘她做記者，都被鄭莉婉拒。她義無反顧地回到自己的家鄉，心甘情願在這家民營企業當一名普通文員。有人說她傻，說她沉浸在詩歌的浪漫情懷中難以自拔，是詩害了她。鄭莉也不辯解，照樣每天其樂陶陶，寫詩，工作，評點時事，參加各種公益活動。
其實鄭莉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在做這些的。鄭莉的父親也是一名礦工，受工傷後靠撫恤金生活，家境十分困難。為了改變困難處境，鄭莉學習十分刻苦，並以優異成績考上名牌大學。但由於交不起學費，使她麵臨入不了學的窘境。聰明的她通過新聞媒體向社會求助。張遙遙得知這一情況後，深為她的自強不息精神所感動，主動和她聯係，不僅把她在校幾年的學費、生活費全額承擔，還經常照顧她家的生活，逢年過節都要送去米麵魚肉，讓鄭莉專心學習。畢業後，張遙遙已是公司老總，正在八方網羅人才，鄭莉說，遙遙姐，那我就在你公司混碗粥吧。張遙遙說，小莉啊，你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我這廟小，沒有多大的舞台供你施展，未來發展空間不大啊。鄭莉說，姐就算你不想收留我，讓我在公司實習兩年總可以吧，積累點實踐經驗總是有好處的。張遙遙明白鄭莉的心意，就安排她把後勤這一攤子管起來。
這兩年鄭莉工作很賣力氣，對張遙遙的生活也十分照顧，令張遙遙很感激，兩人相處得情同姐妹。可是周國華的無理要求難住了張遙遙。她知道周國華貪財好色的本性，讓鄭莉去赴周國華的宴請，那不是把羊羔往狼群裏趕嗎？
六
周筱雨進來時，張遙遙正煩躁得坐立不安，見了周筱雨，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進來了？家有家法鋪有鋪規，我公司的規矩是見總經理必須先有預約。你以為這兒是大車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周筱雨笑嘻嘻地說，老同學，別把自己整得跟女皇似的，總以君臨天下的口氣說話。你的規矩是給員工定的，我可是客戶，客戶是上帝對吧？你別店大欺客呀！
周筱雨的貧嘴，在同學中絕對一流，而且又是自來熟，見了誰都喜笑顏開跟見了娘家人似的，誰拿他也沒有辦法。張遙遙擺擺手說，你就別貧了，有事說事，沒事快滾，我這兒正煩著呢。
周筱雨說，姐姐呀，你別攆我，就幾句話，說完我就走。我知道你現在資金上遇到點困難，遇難的礦工要安葬，受傷的弟兄得醫治。我湊了三萬塊錢，少是少了點，也幫不上啥大忙，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張遙遙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周筱雨和張遙遙是中學同學，上高中時，早熟的周筱雨就開始追張遙遙。張遙遙煩得不行。直到張遙遙考上大學，才算擺脫周筱雨的糾纏。周筱雨學習不行，經商倒還有兩把刷子，一開始擺小攤，攢了幾萬塊錢後就有模有樣地開了一家小公司，大錢沒賺著，奔小康絕對是小菜一碟。結過一次婚，不到一年離了，雖然身邊總是簇擁著一群美女，但他對張遙遙始終賊心不死。特別是張遙遙和鄭海波的婚姻亮起紅燈後，周筱雨以為有機可乘，有事沒事常給張遙遙打電話套近乎，請張遙遙吃飯，讓張遙遙拒之不忍，應之不便，左右為難。
今天周筱雨卻雪中送炭，送錢來了。張遙遙為剛才的態度有點不好意思。見周筱雨起身欲走，就說，別走了，晚上我請你吃飯。
周筱雨說，姐，你是真心請我，還是外交辭令？
張遙遙臉紅了，說筱雨，真讓你猜著了，我今晚確實有事，還是一件愁事、難事。哪天有時間我再約你吧。
周筱雨說，啥事把姐姐愁成這樣？在弟弟眼中，你就是有勇有謀的穆桂英，在談判桌前唇槍舌劍，生意場上大刀闊斧，哪個是你對手？
張遙遙說，在權力麵前，所有的聰明才智都是白癡。當權力戴著正義的麵具大發淫威時，世上的生靈不過是坦克履帶下的螞蟻，順者昌逆者亡，想不付出代價就全身而退，幾乎沒有可能。在法製還不健全的時候，商人最大的天敵就是權力。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周筱雨說，這點破事，我一出麵立馬搞定。坦克雖然厲害，但卻怕一種特製的鋼釘，它能讓坦克履帶斷裂甚至翻車，我就是那枚鋼釘。
張遙遙有點疑惑。在張遙遙眼裏，周筱雨除了耍耍嘴皮子，逗逗女人開心，沒別的能耐，辦這樣的事有點懸。周筱雨胸脯拍得咚咚響，說你別門縫裏瞧人，像咱這開小公司的人，就是在夾縫裏生存，錢沒賺著，還能不積累點經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是咱的強項。你隻管放心把鄭莉小妹交給我，我保證不讓她吃一點虧，這件事辦不明白，我一輩子不來見你。
鄭莉這時走進屋，說遙遙姐你怎麼不早說，有事咱們一起分擔，不能老是你一個人扛著，你的壓力太大了。現在公司需要我，無論於公於私，我都義不容辭，即便是出現了最壞的結果，我也不會有怨言的。
張遙遙說，好，那你跟筱雨去吧。周筱雨，我可把莉莉交給你了，出一點差錯，我拿你是問！
周筱雨哈哈一笑，我保證讓你的莉莉小姐毫發無損完璧歸趙。
兩人出去後，張遙遙雙手使勁抹了一把臉，揩去奔湧而出的兩行熱淚。
晚上十點鍾，張遙遙接到周筱雨的電話，就兩個字：搞定。心神不寧的張遙遙一直候在辦公室等消息，這時心總算放了下來。她說，你們馬上回來，我請你們吃海鮮。很快，周筱雨就和鄭莉有說有笑地回來了。周筱雨把有周國華簽字的付款憑證、一份悔過書放在張遙遙的案頭。張遙遙不由對周筱雨刮目相看：你是怎麼讓這家夥臣服的？
周筱雨說，對付這種下三爛，必須以毒攻毒，也得用下三爛的辦法。這損招兒沒有借鑒價值，還是不要推廣了吧。停了停，又忍不住炫耀起來：我這計在三十六計中叫做投其所好，他不是好色嗎？行，吃完飯，周國華在賓館開了房，我叮囑莉莉虛與應付，等到周國華欲火衝天時，莉莉借口接電話，走出房間，我把一個事先買通的三陪女送進屋。此時周國華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顧不得是誰了，亮出丈八蛇矛，一頓亂殺亂刺。正在這時，兩名身著警服的警察猶如天兵天將，突然出現，燈光閃過，手中相機哢哢拍個不停。周國華立刻像一攤稀泥一樣癱了下來。
張遙遙說，看不出筱雨你能量不小啊，竟然把警察都搬來了？
周筱雨嘿嘿一笑，過獎過獎，那兩個警察，其實是我公司的保安，不過說真的，平時我沒白訓練他們，緊要關頭派頭十足，跟真警察一樣一樣的。
張遙遙說，周國華可是見過世麵的，兩個假警察能唬得了他？
鄭莉說，後來也有點懷疑，不過晚了，證據已經拿到手了，隻要把這些照片交到派出所，或寄到紀檢委，有什麼後果他最清楚不過。
張遙遙說，我們這回算是把他得罪透了。這樣吧，我明天給他打個電話，就說為了感謝他對公司的支持，特別給他老婆安排一個職位，拿一份空餉，算是安慰安慰吧。周筱雨說，邪不壓正，咱幹嗎向他示弱？
張遙遙說，老董事長經常說，民不與官鬥，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周國華民怨這麼大，還能在這個位置上穩如泰山，足以說明這個人還是很有背景的。我們做企業的終極目標是經濟效益，修理這些貪官是紀檢委、檢察院的事。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怎樣渡過這道難關。
七
穀立友坐著火車，途經鄭州、北京、大連等地時，分別下車進行考察，尤其在哈爾濱逗留的時間比較長，一是考察煤炭銷路情況，同時張遙遙還給他另外一個任務，找吳方收回貨款。根據協議，已經到了付款期限。
一路走走停停，到家時已是半個月後。他顧不上休息，馬上向張遙遙彙報考察情況。看到穀立友情緒不錯，張遙遙就知道他此次考察必有斬獲。果然，穀立友告訴她，雖然現在經濟大環境不好，煤炭賣方市場局麵已不複存在，但民用市場依然火爆，目前已到取暖季節，哈爾濱、長春等地零售市場銷量與往年持平。一個顯著的例證是，吳方購進那兩千噸原煤，不到十天就銷售一空。
張遙遙說老穀你有什麼想法？
穀立友說，我打算帶上人，在哈爾濱、長春兩地建立銷售點，如果每地各建兩個點，從現在起到春節，銷售五萬噸原煤不成問題。這樣就可以增加銷售收入三千萬元，完全可以彌補發電企業削減訂單所造成的缺口，同時也可以確保員工春節開支。
張遙遙說好，你搞一個詳細計劃，明天我們在董事會上再議議。你這個想法不錯，我原則上同意，董事會通過後，就由你全權負責抓好這件事，要人要錢我都全力支持。穀立友說，先期投入可能會要一大筆資金，現在公司資金狀況怎樣？
張遙遙說，我不說你也清楚，目前公司資金十分困難，簡直快到揭不開鍋的地步了。對了，吳方那筆貨款收回來沒？
穀立友氣咻咻地說，這個鱉犢子跟我打開了太極拳，明明我看他貨場上已經連煤渣都不見了，他愣說銷售不暢，積壓嚴重，還說什麼我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讓我發發善心，再寬限十天半月。瞧他那哭唧尿腚的樣兒，我真想狠狠抽他兩個耳光。
張遙遙說，看來這筆貨款是被挪作他用了，這小子跟我玩開了借雞生蛋的把戲，用我的錢做生意，賺了是他的，賠了有人買單。一會派人去摸摸情況，查一查他到底玩的什麼鬼畫符。
強將手下無弱兵，張遙遙派去的人叫任長生，挺能幹，偵察兵出身，凡事喜歡動腦子。他到省城後沒有和吳方正麵接觸，而是采取迂回戰術，找到他當年一個戰友，現在是吳方手下一個部門經理。任長生隻說到省城辦點私事，順便來看看老戰友，聚一聚。幾杯小酒下肚，再回憶起當年一個戰壕摸爬滾打凝結成的戰友情，軍人心直口快正義凜然的特性就凸顯無遺，便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竹筒倒豆子，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任長生。正如張遙遙所料，他用這筆錢購進了一批鋼材，正在四處推銷。但由於現在是建築業的淡季，這批鋼材隻能躺在倉庫裏睡大覺。至於什麼時候能銷出去，貨款什麼時候支付，天不知道，吳方本人也不知道。
摸清了敵情，任長生才和吳方正麵交鋒。吳方一看任長生和自己的部下勾肩搭背，就什麼都明白了，歎了口氣說，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我也明人不說暗話，錢都讓我壓在鋼材上了，你回去告訴張總，幫人幫到底，救人救個活，等我鋼材出手後，我連本帶利一分不少還給她，還要當麵向她叩首致謝，她就是我一生最大的恩人，這輩子報答不完，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她的扶持之恩。如果張總不肯相幫，咱們也可以法庭上見，我吳某是奉公守法的人，法院怎麼判我都領著。不過，法院從立案到判決，再到判決生效，沒有三五個月是不夠的，到那時，我的經濟狀況也好轉了，你們難關也過去了，和氣生財嘛，又何必非得撕破臉呢？
任長生說，吳總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我不能白來一趟，你看這樣成不成，用你的鋼材頂貨款，以物易物公平合理，這次合作咱們誰沒虧著也沒賺著，算是白玩了。
吳方說主意不錯，不過你拉我的鋼材得付現金。任長生說，吳總這麼說就不厚道了吧？
吳方說理解萬歲吧，我購進的這批鋼材是付一半貨款，鋼材你拉走了，那一半貨款我朝誰要去？舊三角債沒清，又添新三角債，我屁顛屁顛跑裏跑外最後卻成了欠債人，我圖個啥？兄弟是小本經營，賠本的買賣我是從來不做的，我這還有幾十號人等米下鍋呢。
任長生說，吳總的態度我都明白了，我一定原原本本轉達給張總，告辭。
董事會如期舉行。董事會做出三項決議：一是在哈爾濱、長春兩地建立四個原煤銷售點，由副總經理穀立友負責；二是開展生產自救活動，組織員工從事建築、運輸、家政服務等工作，由另一位副總經理陸顯明負責；三是投資二點五億元，建設生產能力為年產十萬噸的煤焦爐氣製甲醇項目，由張遙遙親自主抓。
前兩項議案很快獲得通過，第三項卻頗費了一番周折。其實這個議案是鄭莉提出來的。她經常上網，對一些新項目了如指掌。經過深入考察，她拿到了可研報告，並對張遙遙作了推薦。張遙遙看後認為可行，就拿到董事會上討論。但大家都覺得太懸，公司本來就沒錢，再一下子砸進去幾個億，那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嗎？風險實在太大。但張遙遙據理力爭，第一，這個項目是市政府的招商項目，如果我們拿下來，政府一定會給予政策和資金上的支持；第二，這是煤炭深加工項目，搞煤炭我們有基礎有經驗，同時又是高科技，高科技雖有風險，但回報率也高；第三，大家一定聽說過口紅效應這個概念吧，就是經濟不景氣時，反而會刺激人們消費，因此我們也可以作一個反向思維，現在大家都不做，我們做起來就沒有競爭就容易得多，一旦經濟複蘇，我們就會乘勢而上，別人再想做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
董事們聽她說得在理，最後勉強通過。
八
張遙遙給周筱雨打電話，說要請他吃飯。周筱雨見麵就問姐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張遙遙說看你說的，沒事就不能和你聚一聚、聊聊家常了？在你眼裏，姐就是現用現交的人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