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過去了,他對長安,究竟是愛還是恨?
有時候,漠北的風沙起來之時,賀敏會唱起她母親生前教給她的《雁南飛》,中行大人會很仔細地聽,聽得一顆顆淚水沿著他褶皺的皮膚滴落下來。
賀敏覺得他隻是因愛生恨,愛得越深就越恨,這種恨會讓人深入骨髓,所謂刻骨銘心,就是如此了。賀敏相信,大漢朝中,像中行大人這麼深愛長安城的,恐怕沒有幾個人。
她也是恨衛青的吧?所以守了半生,刻了骨,銘了心,依舊不依不饒地想著他。
中行大人睡著的時候很老相,一點點都是老人斑。賀敏給他蓋上羊毛氈毯,坐在門簾外,看著龍城春色。
龍城是一片風沙侵蝕的褐紅色地貌,因那突起的石壁連接如長龍,故被稱為“龍城”。此處過陰山,達燕然山,深入大漠腹地。
龍城春色,沒有柳樹。
忽然,她看到龍城的土紅色風化石壁出現一種妖豔的橘紅色,如果說是火光,她隻在匈奴各部落齊聚之時見到過如此豔麗的紅色。現在的龍城,祭祀已經過了,是匈奴的祖先寧靜安歇的時刻,是什麼東西照亮了它?
她跑出去,想要看清楚。
她看清楚了:長城下的少年已經成長為魁梧的男子。他身後站著無數鐵矛並立的全盔士兵。
淚水隨著賀敏幹涸的眼睛默默流下。
不經意的相遇,讓她在長城之北為他停留了一生,長城之南的他沒有停留自己的腳步,成為了大漢朝的車騎將軍。
以為和這個男人不再能夠相遇,又在這樣不經意的時刻,相遇了。
賀敏站在龍城燎天的大火中,衛青將軍的刀尖抵到她的喉頭,才發現匈奴服飾之下,她是一名漢人。
他放下戰刀,命令大家放過這名女子,繼續向前搜捕龍城的匈奴殘部。
賀敏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他根本沒有認出她來……
前來接應中行說的匈奴精兵趕到了,衛將軍發現龍城不能戀戰,帶著豐富的戰利品離開了龍城。
此後,賀敏的心誌時好時壞,據漢人醫師的診斷,這叫做——“失心瘋”。
賀敏有時候想,這個病的名字和她真般配。她的心,十幾年前就失落在了趙長城的風中,賀敏忽然放聲大笑:她守了十幾年,等來唯一與她般配的是,竟然隻是一種病,一種叫做“失心瘋”的病。
一生都在瘋狂報複漢朝的中行說,終於因病過世了。
臨死前,他說,那個衛青還會打到漠北來,他還說,他要大單於將各部力量聯合起來,還要在水源處埋葬因病死去、腐變黴爛的牲畜屍體,汙染水源,傳染疫病,要以所有非人的手法,阻止漢朝軍隊非人的攻擊。
在氈包簾外聽到這一切的賀敏就發病了。
她走出匈奴王部,在茫茫大漠中尋找漢朝的軍隊,想要告訴他們,很多水都不能飲用。
“雁南飛,雁難飛……”這是母親生前教她唱的歌,風沙中她如雁兒一般尋找著南方的人馬,還有趙國古長城下的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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