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風雲際會祁莽川(1 / 3)

大帳外,連綿黑旗如潑天濃墨,似要壓倒天地。

匈奴人的戰馬雖然站在原地,但是馬韁勒嚼,馬蹄赫赫,一個個都仿佛等待得不耐煩了,隨時便會衝入月氏人的氈房群。

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個會匈奴話的月氏人做通譯:“快些給這些匈奴大人們殺雞宰牛,頃刻燒起來!”

他們形容囂張,姿態狂傲,似乎月氏人是天生為他們奴役,供他們差使的。花尚公主挽住弟弟的手,眼睛裏早已泄出憤怒的神色。

長老們連忙張羅人手去為匈奴人籌辦飯菜。

前來騷擾的這一支匈奴隊伍約有四千來人。右騎千王將耆勒,我和他在黃土崖之戰中有過一麵之緣。他們是漠北趕過來的助戰軍人,儲備不多,一路上就靠殺掠搶劫,和去病他們幹的事情性質一樣惡劣。

當然,區別在於,他們一個非常順眼,一個是絕對地不順眼。

羊圈牛欄裏傳來山羊的哀鳴,還有屠牛時的嗨喲之聲,不一時,開膛破肚塗上香料,燒的燒,烤的烤,煮湯的煮湯,烙幹餅子的烙幹餅子,忙了個熱火朝天。

我想到月氏人方才對我別有用心的嘴臉,與現在的阿諛之色恰成對比。我一直以為,月氏人個個硬骨頭,現在我的觀點大為改觀,變得越發客觀而辯證了。

“你們的兵馬隻有一千多?怎麼少了人?”我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有七百人讓左庶長……”有個年輕的貴族說道,“花尚公主正受著責罰呢。”

我將頭埋下一點兒,別讓匈奴人看見了我。

簡揚一定是聽了我的信息,帶了七百人至東部草原的休屠澤助陣去了。我有些妒嫉簡揚,趕上了一場波瀾浩闊的曠世之戰。

從簡揚這麼做沒有得到族人同意的情況來看,可以判斷,他們月氏人還在觀望這一次的河西二戰。

匈奴人號稱有控弦之士、弓馬嫻熟之輩三十萬眾,霍去病能不能打下河西目前還是個未知數,就算能夠打下,漢朝是否能夠在漠北大單於伊稚斜的鐵騎威脅下保全河西的領地,更是無人知曉。

保持中立,是西域各族明哲保身最常選的一條道路。

不要說康居的車耶王,定蘭的沁瑟國主等等西域小國了,就連烏孫的天驕王昆莫,如此一個馳名塞外的鐵膽英雄,如今也采取了做“騎牆草”的立場。

難怪花尚公主成了被打蔫的茄子,簡揚貿然投奔漢軍,成為了她的政敵攻擊她的借口。一群瘋狗衝著她亂咬,她苦心經營的那點民心早已蕩然無存,我這把鑰匙對她來說自然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匈奴士兵坐在地上,右騎千王帶了幾個軍官,命人拿了案桌,在大帳前擺開酒席,長老們忙獻上幾個月氏小美女,讓他們大口吃喝起來。這右騎千王將倒是戰鬥娛樂兩不誤,小日子過得比霍去病滋潤多了。可憐我家去病放著我這個美人兒在身邊,隻能當成花瓶看看,連摸都不大摸。

吃喝完畢,揩淨油嘴,長老們溜成一順正待送走瘟神。

我的思維,則依舊沉落在草原東麵休屠澤邊那蒼山如海,夕陽如血的豪邁戰場之上。

忽然,匈奴人的粗豪嗓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俄頃,匈奴通譯開始翻譯:“右騎千王將在問,我們……是不是有人相助漢軍,他在休屠澤好似見到了我們的旗號。”

眾人沉默,帶頭的祈年部長老連忙擺手:“哪裏有這樣的事情?”

“哼!他們漢人略打了幾次勝仗,你們就順風草,見著高處兒跳?”右騎千王將手中剔牙用的草棍朝地上一扔:“來呀,上弓箭,把這些個背叛大單於的月氏人給我趕在一起!”

飽餐過後的匈奴士兵拿起兵器,殺氣從他們的黑甲黑箭上密集透出,風嘶馬叫,黃雲陣陣,鏖塵滾滾,全場充滿了厲急風嘯。

事出突然,大家愣住了。

不一會兒,有會說匈奴語的人高聲叫嚷起來:“我們沒有投靠漢朝人!”“我們月氏是忠於大匈奴的……”“大人千萬要明察啊!”

右騎千王將充耳不聞,連通譯也不問,隻管冷笑一聲,揮手掀翻酒案,開始向後退去。

耆勒不愧為攻守兼佳的一代匈奴驍將,隻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融入了自己的軍隊,一個個匈奴士兵手持彎刀擋在他的麵前。他狂笑著站在匈奴彎刀的陣列中,打量著麵前祁莽川的老老少少,如同一個正待開獵的野獸,觀察著從哪裏入口更能讓對方死得痛苦,死得扭曲。

祈年長老以身擋在自己的族人的麵前,用匈奴語說道:“匈奴大人,我們祁莽川月氏依附匈奴大單於多年,您一定要信任我們啊!也許有年輕的孩子不懂事,可是,我以祁連山大神的名義向蒼天發誓,月氏六部都是大匈奴忠實的子民!”

花尚公主拔出昆吾劍:“長老,月氏部族在這個祁莽川已經忍氣吞聲五十年了。今天,他是不會放我們生路的。”她將劍舉高:“聽著!要跟著我的,舉起你的戰刀!”

她在月氏年輕一代中頗有聲威,立刻,許多彎刀向天舉起:“誓死保衛祁莽川!”

“花尚!”祈年長老厲聲喝道:“我們這片草原是祁連山大神讓河西匈奴大王留給我們的,五十年來我們一直安居樂業,你不能煽動年輕人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