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重的翅膀(1 / 3)

沉重的翅膀

專欄

作者:濮波

1、一個沒有停止跡象的話題

我回國,二十國峰會也好,八國集團也好,沸沸揚揚、陸陸續續的環境之爭,背後潛伏的其實是一個理念的衝突。西方的話語指著東方的鼻子,說,減少排放;東方的話語指著西方的鼻子說,你不能自己汙染過了地球大氣,現在坐享其成,然後來限製後發展國家的排放啊。這個邏輯也對,看看霧都孤兒那個時分,倫敦就為工業革命帶來全社會福利的副產品:它在繁榮的同時也為汙染所累。倫敦的泰晤士河,曾經臭氣熏天。大英帝國的衰落,與它的張揚的道德觀初衷相違背;工業化讓他雄踞世界之巔,可是,接下來的邏輯就錯誤了。就在他頻頻用鐵蹄(航行的指南針和現代武器)征服世界,在遠東殖民的同時,貿易口岸的開放也同時開啟了被殖民者的現代心智。於是現代的征服與被征服者的現代化改進同時在這個世界上發生,一個世界,兩個舞台,戲劇的名稱也不盡相同,一個是“維持門麵”,一個叫“烈火中生存”。

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二戰以後,一些殖民國家紛紛獨立,這符合戰爭滌蕩一切的理念。但是戰爭可以讓殖民國家獨立,但是卻一時沒法消除人們思想中的慣性。於是,在以後的時間裏,出現了那麼多的分歧。意識形態、文化、觀念、藝術、建築的分歧,白人和有色人種的分歧,永遠存在。時隔一年後,我在上海閔行聽BBC,依然是聽到一個有色之爭的主題。於是我幻想,下一個世紀,是否是有色的混雜和融合時期,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把水攪和一下,讓白色和黃色、棕色、黑色化合,產生新的人類:新新人類。這樣的大同夢想是否會有實現的那一天。或者,人們在民族主義的熏陶下,這樣的夢想依然隻是白日夢和海市蜃樓?民族主義者和自由主義者永遠在大街上互相罵街,在小巷裏冤家路窄般地一次次邂逅。在學術上有一個美其名曰的雅稱:東西、南北之爭。

今天,東西南北達成了一致的共識是:大家終於知道必須坐下來討論了。一意孤行在當代行不通,一切要遵循談判和交換意見所產生的整合意見。可是話又說回來,普世和特殊化的意識形態之爭,依然是目前人類的困擾之一。

我回憶起時常讀衛報新聞的感受,我的興趣點幾乎都是與我們的環境和未來發展有關的新聞。先得把衛報的新聞欄目介紹一下,這個英倫不比泰晤士報影響弱的報紙,新聞欄目五花八門。但與《紐約時報》一樣,基本也是科教文衛,樣樣齊全(世界大同,人們對於新聞的精細化和受眾麵的多樣性導致了現在的這個格局,無論走到哪兒都一樣,從法國的費加羅到路透社、法新社的新聞,到朝鮮日報、朝日新聞,大家都已經一樣)。不同的隻是在局部,如我看到這個勢力龐大的報紙欄目,有一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稱“全球發展”。我打開這個欄目,看到了一些醒目的標題,如《2015年我們會怎樣?》,這個欄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不僅僅我是從人口世界第一的中國而來,更因為我當時在上海戲劇學院讀研階段,這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學問態度已經確立,也非常渴望真正的學術無邊界,就是遨遊在學術的海洋裏,其實是不能把專業分得很細的。你的一個專業內問題,其實與專業外的世界緊密相關,你沒有看到大的範疇很有可能在你的研究中缺失一種客觀,甚至失去判斷力和方向。最後局限於狹窄的一些術語裏得不到超越。這是我們普遍的狀態。於是在我的心目中,也逐漸形成了一種向度:即渴望開放,渴望無限。我尋找學術的深度的時候,同樣也在尋找學術的邊界。

這其實是一句修辭的話語,學術的邊界其實是不存在的,於是我來到了英國,每天繼續讀《衛報》和《紐約時報》,我終於能坐在英語的環境裏研究衛報網站了。在今天的報紙裏,有一篇關於the International Fund for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IFAD)這個組織之大會的爭論,這個關於農業的國際組織,今天是否形同虛設,在未來是否可以發揮作用等等,都是爭論的焦點。今天對非洲的農業援助問題既與國際軍事開支和其他氣候問題投入的比列有關,也與發達國家自身的財政有關。2008年爆發的世界性經濟衰退,給了非洲農業援助一個沉重的打擊。俗話說,許多國家自身都陷入財政困境,明哲保身都來不及,采取的低調可以用“王顧左右而言他”來形容。於是問題緊迫起來,吃不飽的國家和人口劇增。非洲的問題是棘手的,焦點就是給他繼續輸血或者給他扶持走出困境的科學管理方法的歧義之爭。發達國家的政治台詞是:“我們自己都吃不飽了,為什麼還要無限製援助你呢?”

這個問題為什麼這麼棘手,存在數十年而得不到解決,其實有落後國家的一個通病。就是政府的腐敗,他們把這些援助當成了自己維持江山美夢的資本,在黑箱裏繼續孫悟空變戲法,折騰來折騰去就是壓根兒也不想自己的祖國真正走上健康的發展之路。他們抱定了一個向外伸手的策略。所以,IFAD每年能有多少援助成了焦點。

在一篇名為 Nigeria gold rush sees 200 children killed in outbreak of lead poisoning的文章裏,我看到了這個發生在尼日利亞的恐怖的消息。在一個偏遠村莊,有200個兒童,因為他們無邪的、敏感的雙手,竟然因為赤手空拳淘金沙兒被嚴重汙染而死亡。這個數字隻是死亡的數據,其他更多的人可能已經身體嚴重被這些毒素侵染,他們隻有在慢性的死亡中度過餘生了。這個村莊裏的一些小礦,其實政府是有規定要廢止的。可是悲劇還是發生了。在這個故事裏,我讀到四個字:民生塗炭。

在那樣黑暗的世界裏,人們的死亡才能換回來一些法律的嚴格執行的國度裏,人們得到的世界性援助也被層層盤剝了。於是,在非洲的村莊裏,上帝還繼續存在嗎?或者,大不敬地說,上帝曾經存在過嗎?可是在《聖經》的約伯書章節裏,我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在上帝眼裏,他挽救那些無助的貧民的時候,是無條件的。上帝本身就具有黑暗和光明的力量,在黑暗裏,上帝教他的子民學會等待,相信聖光。

世界是多麼不公平啊,這一點,連上帝都承認!

2、在倫敦聽地球的哭訴

在倫敦懷鄉既然是毫無意思且矯情的事情,唯一的閑暇——我雷打不動的點心——就是去星巴克上網,然後學英語,聽BBC節目。前段時間聽BBC,聽得耳朵起繭的一條新聞是環境,匈牙利的一個汙染企業,廢水流入多瑙河,給生態帶來的災難或許不比墨西哥灣的原油泄漏。

走到街上,環境問題已經滲透到每一個角落。

星巴克用自帶杯可以節約兩塊錢。這裏呢,人們很少用垃圾袋。在大街上,很少看到垃圾袋迎風飄揚的畫麵。雖然出乎意料,在英國的超市竟然免費為顧客準備了塑料袋。然而,在街道上,幾乎沒有一隻白色垃圾會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我說的是白天的景致。到了晚上,倫敦呈現出另一番生猛的圖景,酒吧、戲劇、表演、搖滾樂、地下音樂、咖啡和搖頭丸組成另一個多元的海洋,這個海洋,需要淩晨的垃圾車來處理一地的狼藉。但是,我說的是白天,就像伊麗莎白王室,維持著它的尊嚴。雖然這個尊嚴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虛擬特征。

哦,匈牙利的汙水,流入了多瑙河。這是一條普通的新聞,可是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即由於這個企業的廢水問題,帶來的思考其實可以聚焦到兩個方麵:一是,為什麼在多瑙河邊可以允許存在這樣的汙染企業?我在心裏這樣暗自生氣:匈牙利啊,匈牙利,多像長江邊橫陳的我的故鄉,也已經在工業廢水和化學肥料的雙重夾攻下麵目全非了。匈牙利啊匈牙利,你為多瑙河積點德又怎麼樣呢?你可不可以不在你的廢水治理問題變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才告訴全世界人民,這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或者說,這是一個可能令多瑙河變成一個毒水庫的嚴峻事件。這個事件首先詰問我們的是,在匈牙利允許存在這樣的企業,是政府的責任還是企業瞞報漏報廢水排放事實——含毒量和毒素的質兩方麵?這是一個問題。像謝克納在重排《哈姆萊特》的時候用的一句台詞一樣,這也是標題,問題就是問題,不承認它可能也無濟於事了,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