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連連的身世(2 / 3)

二樓的客人都走了,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關切道:“那麼晚了,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有些倦態的連連嬉皮笑臉說:“我一個人不可能睡得著的,一直是如此,我怕黑。”我顯現出關心的樣子,問:“你爸晚上看店,平時不都是你一個人睡的麼,難道都一直睡不著嗎?”她做出委屈的樣子,點點頭。

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繼續問:“這可不行啊,那你爸知道嗎?”她搖搖頭,說:“記得小時候,我爸會守在我的床邊,和我講故事,哄我睡。也許是習慣了,後來我上學了,沒有我爸在身邊,我依然會睡不著。我知道,說了你一定會笑話我吧。”我搖搖頭,繼續認真的傾聽。

她整理好書,突然改變了臉色和語氣,說:“我是個多餘的孩子,在別人的錯誤下,陰差陽錯來到了這個世界。我爸是個很有生活規律的人,喜歡早睡,每次哄我睡覺時,我還沒睡著,有時會過一段時間偷偷瞄他,發現他半靠著已經睡得很熟了,冬天時候也會這樣,有好幾次我都害得我爸感冒了。往後,我決定勇敢起來,不能再依賴我爸了,雖然還是沒有做到。哎,誰讓我生來怕黑呢。不過,我在爸麵前,總說自己可以的,我不能再過多成為他的負擔,他本就用不著這麼做的。”

言語成熟的她,使我刮目相看。她說怕黑,我也能感同身受,因為我也曾一度怕黑,一種無形的恐懼。無意中,她慢慢坦露出自己,以往她對於我,也是相當陌生。我大膽問道:“你說——什麼叫‘多餘的孩子’?抱歉,我——我能問嗎?”

她停滯了片刻,仿佛時間也凝固了。她平靜的說:“你們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沒見過我媽媽。”我關起了門,想把這兒與周遭隔離開來。她托著腮,繼續說:“我是個私生子,被不負責任的帶到了這個世界。”她說得毫無顧忌,沒想到她會在我麵前毫無遮掩,對一個以前不怎麼交流的人(僅僅隻是長得像一個喜愛的漫畫人物而已),道出自己的身世。

意想不到的是,連連的生父居然是邢叔的哥哥,和一個連連一眼都沒見過的女人生了她。他生父是一個所謂有頭有臉的人,有賢惠的妻子,有事業有成的兒子。當然要為自己犯下的一時知錯進行彌補,不知為什麼,邢叔很快答應了他哥哥,讓她過繼給自己,幫他撫養這個孩子。

她故作堅強,穩住情緒說:“我恨透了他們,我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們。”我沉默了一會兒,安靜的等待她說完。看得出來,她肯定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我可以臆斷,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樣的話,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隻會說一次的。因為我深有體會的,這樣的心情,難以言喻。

“邢叔很愛你,很關心你,你是他的全部,不是嗎?”過了許久,我輕聲的說。她眼眶都快要紅了,淡淡一笑,說:“好啦,別說這種煽情的肉麻話了。”邊說邊靠近我一點,近距離看了我一眼,說:“嗨,真是的,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會和你說這些,後悔死了。”說完,雙手搓著自己的臉。

我倒被她弄得有些尷尬,說:“我又不是大嘴巴球哥,我不會說的,這是你的秘密,就像日記的內容一樣,我隻是替你保管罷了。”她俏皮的仰視了我一會兒,思索了片刻,說:“哼,不行,這樣算來,你欠我一個秘密,我也要替你保管你的日記。”聽得出來,她言語活潑了起來,回到了原先的狀態,仿佛之前根本就沒有說過任何話似的,忘得煙消雲散。我想,這樣的不過於拘泥的性格應該會活得很快樂吧。

我微微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你真是不願吃虧啊,好吧,讓我想想。”她見我要將自己的故事,突然又靠近了我一點,雙手交叉伏前,以可愛的姿態一本正經的作傾聽狀。

誰知我心中忽然忐忑起來,不知以什麼方式開頭,想不到我的心理素質還不如一個天真的初中女生。我該不該袒露呢?

“對了,聽說我爸和你爸是老朋友了吧,不過以前都沒聽我爸說起你的事,真沒意思。”在我考慮的間隙,她插道。

現在我說話的心情,如同和向轉送男說出事實的心情差不多。不過在夜裏會好很多。關於自己那段痛苦的回憶,除了被我傷害的玲楓,我至今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我連回想都不願意。而在這個小姑娘麵前,我感覺似乎可以放下一切顧慮,就幹脆當做釋放。

“我小時候不是生活在上海,我是在一個小村莊長大的,可惜我至今不知道這個小村莊的名字——”我在她的帶動下,鼓起了勇氣,感覺從未有過的暢快。我直白的說出自己曾有的遭遇,那個充滿矛盾的拐賣兒童,無毫無掩飾的表達出對於那小村莊的愛,對於我養父母的思念。

我說得十分慢,講述的方式和與那會兒對玲楓敘述的時候一樣,甚至我會誤以為眼前的連連,已然轉變成為當時的玲楓,記得當時她聆聽我說話的表情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