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聚精會神的看著我,聆聽我闡述自己的故事,猶如在欣賞一部老電影一般,我成了放映員。她一定沒有想到(甚至吃驚),眼下這個長得像漫畫人物的我,居然會有如此曲折的經曆、動蕩的童年和曾經充滿怨恨的少年。
我繼續放映著:“其實,我的心結依舊沒有打開,我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倔強。你知道嗎,我至今還對我媽耿耿於懷,即便過去了很長時間,也無法改變想法。在別人眼裏,我一直是個壞孩子,不孝子,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逃過學,還被勸退過。那時我覺得很不公平,如果生活在原來的地方,是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假設有可能再找到那個村莊的話,我會回去的。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和自己親生母親,和現有的生活較勁。”我搖著頭,繼續剝起蝦,默默地說:“沒人可以理解我的,他們不是我。”
“不,不是的,別人不懂你,你不必遷就於別人說什麼,你不是為別人而活的。”她以一個小大人的姿態一本正經說,仿佛自己也是經曆過似的,不管如何,她的話,我聽得很愜意,反倒萌生出自我反省之意,或許,自己真的有些自私。
“對了,武曉君,還有一個問題,記得你爸應該是姓魏,這又是怎麼回事?”她問了起來。
我點點頭。沒錯,我的親生父親,至今未曾見過,也沒再問過誰。“我沒見過他,知道得很少,他是個懦夫,如果他再出現的話,我媽會恨不得吃了他。”父母年輕時候是一起長大的同學,在江西插隊落戶時結婚的,本來要回上海,誰知,我正好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弄丟的。他們心急如焚,報了警,找遍了整個城鎮,可怎麼也找不到我了。就在這最困難的時候,我生父竟然偷偷背著母親,棄家而去,杳無音訊,丟下了孤獨的母親。後來,有的人聽說他已經得病死了。
絕望的母親連死的心都有了,幾度尋死,是我爸,他也是和我母親一個學校的,後來當了兵。不久,他得知了母親的遭遇,竟然義無反顧的來到她身邊,照顧她,鼓勵她,給了她生的希望,甚至不顧家人的極力反對,和母親結了婚。
重拾生活後,雖然離我失蹤已經過了很多年,在我爸的一再努力下,沒有放棄尋找,就算還有一絲希望尚存,終於,在派出所裏,得到了我的消息。這也是為什麼我討厭自己名字的原因。
對於有過三個父親的我,她顯然聽得有些暈乎了,說:“魏伯伯真不容易啊,這樣的無私有點難以想象,說真的,現在幾乎都不會有這樣的人了。”我點著頭,的確,沒人會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本來有美好的未來,說不定能做個出色的遊泳健將,如果順利的話,現在一定會是一個遊泳教練,而如今,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遊泳館管理員。可以說為了母親,什麼都沒有了。他的親戚都已經和他反目,有點老死不往來的意思,大部分的偏見,都針對母親。我回來之後,他們也沒有要過孩子。
她望著漆黑的天空,若有所思,笑著說:“我想,魏伯伯一定深愛著你母親,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愛,否則是不會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我無法了解父母輩這個時代的觀念,我不知道母親身上究竟是有怎麼樣的魅力。顯然,她是一個幸運的被愛者。那就不難解釋了關於我的問題,那就是接受我爸的速度是難以想象的快,比接受我媽快得多。現在想來,這是一個挺有意思的事情。可能歸因於我爸的幽默吧。他半教育半開玩笑的陪伴我成長,從來不會責我罵我,就算是批評我,也是以一種近乎戲謔的開玩笑態度,是我更容易接受的方式,這和我媽對我的教育方法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不僅僅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麼簡單。我可以感受到,這本質的區別。
說著說著,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便問:“對了,你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世的?”她卻賣了關子,說:“不告訴你,今天和你說太多了,沒有了一點神秘感,真沒勁,以後就不好玩了呀。”我朝他做出了做出了汗的姿勢。
“想不到我們還是挺有緣的啊。”她顯露出幸福的表情:“謝謝你和我講故事,我真的困了,哈哈。”
我默默點頭。沒錯,我們都有個一值得尊敬的父親。這樣特殊的體驗是這麼的不可思議,不是所有人能體會到的不一般的父愛。
沒過多久,她湊著我,安靜而甜美的趴在吧台上睡著了。睡得很香。我怕她著涼了,趕緊拿東西給她蓋上。看著她安眠的模樣,他可愛的睫毛,白皙的臉龐,不禁為邢叔感到高興,難怪邢叔會傾其全部在這個需要更多關愛的小姑娘身上。有了她,仿佛就擁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