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節 去留之間(1 / 3)

飛度軒,四周樹色蔥籠,鳥聲婉轉,不遠處一掛飛瀑,軒邊水氣淋漓,一身白衣的英楚正在軒中揮文弄墨,一株墨蘭已躍然紙上,旁邊的侍兒惠眠一身青衫,唇紅齒白,正提袖磨墨,一看一株蘭花已畫得差不多了,就輕輕地把墨擱在硯台邊。

羊毫最後一提輕輕收筆,英楚起身,把筆擱在硯上,微微側目看著他筆下的舒展俊逸的墨蘭,一彎輕笑從嘴角流泄,問惠眠:“你覺得怎樣?”

惠眠看著眼前的畫紙,微微一笑:“小人覺得,浮氣泄漏過多,含蓄稍遜。”

英楚微微一驚,心想,真不愧是封於青門下的高徒,一針見血。臉上卻不動聲色,劍眉一挑,眼稍向惠眠瞟去,說道:“能筆為心聲已是不易,卻為何要故作深沉?”惠眠笑笑,不答。

一陣風吹過,正好把漂蕩的水氣吹向軒內,轉眼間,石桌上的紙張已微潤,一陣涼意侵向臉頰。

正在此時,忽聽得遠處一聲驚呼:“快來人哪,有人落水了!”兩人不由得心頭一驚,英楚一手撩起下衫,一邊匆匆向呼聲傳來的地方趕去,惠眠猶豫地看了看桌上未幹的墨跡,心想,這宮內三天兩頭有事,今兒不知又有何事。想著,也匆匆往英楚去的方向趕去。

這呼喊聲來自藕園,英楚剛進藕園的門,便見四五人圍在荷池邊,齊妃也在,扶著欄杆哭得渾身發顫。荷池裏卻有三個人在掙紮,一個是大公主英濃,一個是侍女嫣紅,還有一個則是齊妃的侍衛程立雪。

程立雪已把英濃托到池邊,池邊的青兒等人拚命拉住她的胳膊往上拽,欄杆已被人踢斷,好不容易把她拽上來,英濃的發釵早已散落,黑而長的頭發纏了一臉,鞋子留在了池中,其中一隻腳的襪子也不知去向,估計是掙紮的時候被她自己蹬掉的。

上岸的英濃已凍得臉色發青,嘴唇發顫,雙眼緊閉,不知誰遞來一件錦襖,把拉上來的英濃裹住,齊妃一下子撲倒在她身上,大哭起來:“都是娘造的孽啊!生了你的人,卻沒有生你的心,十六年來你是冷暖不知,生死不分,這生這世,你叫為娘怎麼辦啊!”

正哭著,有人提醒:“趕緊把大公主移到屋內火箱邊,別凍壞了身子!”一句話提醒了眾人,於是七手八腳把英濃抬向寢宮。

這邊程立雪已把嫣紅救了上來,原來嫣紅見大公主不小心落水,心知今兒闖了大禍,情急之下一邊呼救一邊也跳入荷池,又不會水,隻得和英濃一起在池中掙紮沉浮。

被程立雪拖上岸的嫣紅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水,顧不得身上寒冷,大哭起來。

也難怪她,小小年紀入了宮倒也罷,反正這輩子注定是做牛做馬的命,給誰做奴婢都一樣,誰知好派不派,把她派給這個瘋公主做奴婢呢!

這個英濃,自從下地以來就是那個傻樣,不聾不啞偏傻,三天兩頭出事兒,剛在前天,剛進英岐的書房,左看看右看看,抬手就把書桌上的墨給喝了下去,她跟在身後,連腳都還沒來得及抬進門,英濃就已經把它喝幹了。

幸好那瓶內墨汁不多,這個傻公主還張著黑嘴向她笑呢,笑著笑著就“哇”地一口吐了出來,吐了嫣紅一身,也吐了自己一身。那個場麵,她手忙腳亂地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幹淨的,到傍晚,還是被傳她去的齊妃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耳光。

“小蹄子!你要是再敢蒙公主,拿她開心,仔細我剝你的皮!”

想到這裏,叫她怎麼不傷心,幹脆,趁著這當兒,大哭一場也好,把心中長久積聚起來的怨氣哭哭幹淨。

程立雪救起嫣紅已是精疲力竭,灰著唇說不上一句話,子南趕緊扶著他去房裏。

站在一邊的惠眠看嫣紅哭個不住,也不覺紅了眼,走過去,遞一塊羅帕給嫣紅,讓她自己擦眼淚,一邊輕聲說道:“天寒,快快回房換衣,萬事自己仔細著,小心著了涼。”說完,顧自向往飛度軒的那條小徑走去。嫣紅看了看手中的羅帕,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卻不覺發了怔。

卻說英楚跟著眾人在慌亂中來到英濃寢宮,卻見火籠已生起,屋內溫暖如春,幾個侍婢把英濃扶入內房換衣,齊妃在一邊哭個不住,英楚心想,卻也難為她了,這個英濃,三天兩頭出事,齊妃又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這就好比三尺小舞台上天天唱大戲,有幾個能受得了這樣的折騰。

正在這時,英岐從外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看英楚也在,就喘著氣兒問:“哥,又什麼事?”

英楚見英岐氣喘籲籲的樣子,定是從康莊的鬥雞場裏回來,便向裏呶一呶嘴,道:“大公主落水了。”

齊妃一見英岐,更是傷心氣極,也顧不得英楚就在身邊,流淚數落道:“我怎麼生了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啊,一個瘋瘋癲癲,一個整天遊手好閑不務正事,怪不得皇上看不起你們,便是我,也是親生的推不得,難怪人家要冷眼笑我們!”說著,便淚流滿麵。

英岐一看這樣子,隻好不作聲,低首站在一邊鬱悶。

正在這時,有蔡公公前來打探,向齊妃道:“皇上叫奴才前來探問,大公主可好?”

齊妃用帕子揾揾淚,道:“勞皇上操心了,濃兒已沒事了,隻不過濕了衣衫罷了。”

蔡公公又道:“皇上讓奴才交待,可要叫人看管好了大公主,不要三天兩頭出事才是。”

齊妃斂斂容道:“是的,多謝皇上記掛了。”

蔡公公才出門,剛好與匆匆趕來的英爽撞了個正著,英爽後麵跟了兩個丫頭,一個蘭兒,一個玉兒,蔡公公忙向英爽行了個禮,“得罪了,公主。”英爽不答,繞過他,顧自往門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