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像皇上說的,我倒也放心了,隻是,萬一……”皇後道。
“萬一什麼?”英仇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你處處懷疑有人想陷害浮兒和你,上次的螃蟹宴也一樣,可結果呢?還不是你自己疑心太重,反倒惹得眾人傷心。你這又是何苦呢?”
皇後不再說話,她的眼神冷淡下來,嘴角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酷的笑,輕輕走到床前坐下,望著正在睡夢中的英浮,一言不發。
英仇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歎一口氣,出去了。
萬世安定,都是嘴巴說說的啊,哪有那麼容易?物換星移,現在的玄騏王朝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動蕩時期,一切都是按照天神的預言在行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件事不是在天神的預料之中的,卜希老人是傳達天神旨意的人,他已經預言,玄騏王朝的下一代帝王已經來到這個世界。
從去年開始,那顆象征著不祥的夢狼星就一直掛在西邊的天空,英仇知道,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不遠了,對於他這種年紀的人來說,死亡並不可怕,死亡無非是把他從這個世界帶到另一個世界,隻是,他希望能夠安安心心地離開這個王位,像所有先帝的靈魂一樣,將來可以在天空的某一處安祥地看著自己曾出力過的國度能夠欣欣向榮。
自從玄騏王朝立朝以來,帝王的安排就很有規律,一鳳一凰,一男一女,如此間隔,世世不息,上一位玄騏王朝的帝王是英仇的母親,現在,英仇之後,又該輪到女主當家了,每一次換位,宮內都會有小小的動蕩,因為不管是男是女,誰也不會因為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預言而放棄近在咫尺的王位,總要經過反複的鬥爭,當刻滿金色桂枝的皇冠戴上別人的頭頂才肯罷休。
***
皇後羅嬉衣的寢宮。
羅嬉衣的臉色鐵青,最近一段時間來,她的臉瘦了整整一圈,由於長時間的失眠,眼袋又青又腫,美麗已不能與當年相比,但嘴角分明的線條卻給人一種剛毅不可侵犯的威嚴。
她的眼睛望著窗外繁茂的青藤,青藤上正有幾個黃色的小雀在嘰嘰喳喳嬉戲,這種青綠和嫩黃強烈的顏色對比讓她感到無端地心傷。她緩緩地對站在她一邊的侍婢說道:“心裁,最近,宮內還有沒有人提起卜希老人的那個傳言?”
心裁的心一驚,不知這次皇後又要拿誰開刀,上次夏薇不過在後花園的亭子裏說了一句“要是我們國王是個女的的話……”這樣的玩笑話,就被羅嬉衣毫不留情地貶到了媚草國。媚草國,晝為女兒夜為草啊,白天有幹不完的活,洗不完的雲錦,織不完的絲綢,晚上就就地變為青草,任雨打風吹,也不能挪動半步。雖然心裁沒有到過媚草國,但她隻要一想到這個情景,就會渾身發抖。
“回……回皇後,心裁再沒有聽到有人提起那個傳言。”
“要是再有人提起,就休怪我不客氣!我太子浮兒的病,就是被他們這樣弄出來的,不立太子為王,而立另一個女人為王,那就除非太子不在了!這樣險惡的用心,虧人家想得出來!”說著說著不覺感到這個世態的炎涼,不禁眼淚滿眶,隻怪自己隻生了一個兒子,連女兒都沒有一個,要是有個女兒,也好作個伴,敘敘心事,現在,萬一浮兒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她……眼看浮兒一天一天地瘦弱下去,難道那個預言真是真的?她不敢再想下去,淚水早已沿著臉頰滾滾而下,心裁連忙拿了一塊絲帕,輕輕過去幫她擦拭。
“心裁,去叫良羽來!”
“是,皇後。”心裁退下。
良羽是羅嬉衣的侍衛,高高的個子,瘦削而白晰的臉龐,黑色的劍眉,挺直的鼻梁,緊緊抿著的嘴唇總讓人感到冷酷而絕情,事實上也是這樣的,他總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衣,不苟言笑,執命如山,像一陣風一樣忽來忽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跟誰在一起談笑,也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跟誰在一起喝酒玩樂,他總是這樣獨來獨往,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誰也不知道他的世界是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