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南再遇(2 / 2)

長劍入鞘,路重行隔著一重燈火,放佛在光暈裏看到了漠北的雪山和枯草,還有那高而遠天空,還有馬背上消瘦的身影,他在想這個時候扶桑在幹什麼呢,喝奶茶,騎馬還是皺著眉想著對付他們的計策,他想著想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不笑了,有些苦澀的想著,當時仗劍把酒少年郎,如今卻弄得這般不快,皇上不逼他,他也無力逼皇上,也不會逼他。時間還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幾個月前他和皇上還是喝酒比劍的好兄弟,好君臣,他和扶桑還是素未謀麵互相敵視的陌生人,蒼茫的關,擋住了太多,幾個月前他還看不到漠北的天,還不知道關外的那一群人活的那麼辛苦。如今突轉的局勢讓他頗有些無力。書信通知扶桑,他沒立場,什麼都不做,他不願意。可是做什麼呢?皇上如今都不願意見他。他什麼時候開始把這些事放在心裏了,即便如此,他初心不改,扶風一定要歸順。

又是一個江南煙雨天,路重行撐著一把紙傘穿過寥落的長街一個人慢慢的走著,隻露出半截黑色衣袖,丫鬟小玉撐著桃紅素傘靜靜跟在後麵,細雨飄飄,街上的人很少,人們行色匆匆的躲避著迷蒙的細雨,路重行轉進了一家街角的兵器坊,一會兒便出來了,手裏拿著一隻短柄精致的彎刀,刀柄上綴著一小撮黑色的狼毛,灰色的刀身上綴著兩顆紅寶石,刀柄上刻著一隻嘯天的蒼狼,路重行攥著刀嘴角彎了起來,這把刀,他很喜歡,小玉皺著眉想少爺什麼時候種兵器了,少爺不是一直喜歡劍嗎?

風把雨傘吹得稍稍有點斜了,半蓑細雨打到了他的臉上,他放下傘用袖子輕輕一抹,小玉遞帕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一臉驚愕的看著他家少爺,路重行一臉平靜的撐起傘走進了雨裏,路旁賣傘的大叔剛要收攤,卻見一個紮著長辮,長得清秀瘦弱的女孩停在了攤前,她拿起一把描著江南水墨的油紙傘說真好看,她眼裏有安靜的喜色,老板說下雨了讓她買一把,她卻說雨太小用不著撐傘,她才不像街上那些女孩那般嬌弱呢。“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這江南的雨一下就是好幾天,你還是買把傘吧,這傘撐著也漂亮,說不定還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呢”老板笑的一臉和藹。“哦,是嗎,那我要一把”聲音平靜下來,略略低沉,收了錢的老板推著車子走遠了,雨打在青石板上,悄無聲息,遠處有緩緩的琴音傳來,靜靜流淌在江南的煙雨裏,回蕩在長街中,扶桑想這是什麼樂器,真好聽,可是有些溫潤,她想那奏樂之人也是個溫婉端莊的江南女子吧,她更喜歡胡琴。更遠處的湖邊桃花沐雨,灼灼其華,江南就是水潤,連花都開的這麼嬌弱嫵媚,她想。雨有些大了,她揚手一撐,力氣有些過了,傘險些被她弄壞,她穿著白色的布裙,撐著傘在略微空蕩的街頭轉了個圈,雨水順著青色傘角飛了出去,像盛開的雪蓮。

她笑著轉身,便在青石長街看到撐傘站立的他,身後是沐雨的十裏長街,還有那滿岸翠柳,他一身黑衣,撐著一把青色的紙傘,站在煙雨淒迷裏就像一幅美好的水墨畫,扶桑沒見過水墨畫,可她想水墨畫應該就是這樣了,原來水墨畫很好看。風吹斜雨不過傘,隔著細雨扶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知道他在看自己,她合起傘,收斂了嘴角的笑,慢慢走了過去,看著他,叫了一聲路將軍。她的語氣平淡疏離,這一刻她是漠北女王,他知道,路重行將傘撐到扶桑頭頂,風雨從後麵吹來,安靜的落到了他堅毅的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