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名人閑談讀書學問之趣味梁啟超(3)(1 / 3)

閱讀的樂趣[美]貝內特·塞爾夫

貝內特·塞爾夫(1898—1971),美國著名出版家,美國最大的出版社之一——蘭登書屋的創建人。

任何時代的智慧,任何長久為人類所喜愛的故事,我們都可以極小的代價從書頁之中獲得,但我們必須先知道如何去接觸這些寶藏,如何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好處。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該是那些不懂得閱讀好書所能得到的心靈滿足的樂趣的人,這可能是他們年輕時就給老師嚇住而怕起書來,也許是低估了自己以為自己的智慧不配念那些書而羞怯地遠離書本。如能在一個了解他的朋友、牧師或圖書管理員的指引下稍微努力,他們就會馬上認清以前的想法是錯了。

聽故事對小孩固然有極大的魔力,在印刷術發明以前,大人也是比較期望聽甚於讀,中世紀的人們坐在家裏總是聽一些有關十字軍戰爭的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第一次是向那些希臘的祖先們,那些一般想聽他們祖先冒險故事的希臘先民們詠頌出來,現在詩人和說故事的人們為了大家的方便把它印了出來,但不管寫的是詩,是小說還是其他的,他的書就像一個人在向你談天,想說一些引起你興趣的東西。

我個人最感興趣的就是人,就是和他們交往,認識他們。我所遇見過的最出色的人物很多隻是作家腦中的產品,經由書本而進入我的腦海中。從書中我發現了許多不受人時地限製的新朋友、新天地以至於新字等好伴侶。

別人不像我這樣對人那樣有興趣,不注意“何人”而比較注意“如何”。“何人”在書中包括有史以來的第一個人類到二百世紀以後的虛構的科學超人;“如何”則包括霍姆茲作品的智巧的解說到科學的新發現,乃至於教導小孩禮儀等事。

閱讀是一種心靈的享受,多少有點像運動一樣:你的熱心、知識和敏捷都有關係。閱讀的快樂不在人家告訴了你什麼,而在於借此你的心靈得以舒展開來。你自己的想象力可以和作者的想象力一道飛翔,甚至超越他的。你的經驗和作者的比較起來,所得的結論可能一樣也可能不同,但了解了他的觀念就可以建立起你自己的觀念。

閱讀好比吃花生,開了頭就停不下來。每一本書都是獨立的,好比是一個獨立的院落,許多書在一起就像大城市裏的許多房子,雖然它們都是分離著的,但是綜合起來就又像一回事了,它們彼此之間都是互相關聯著的,甚至和別的城市也有關聯。同樣的思想或相關的觀念,會在不同的地方出現,在生活中一再出現的人類問題,也在文學之中一再的出現,但隨著不同時代不同作者的作品,其解決的方法又自不同。書就像家庭中的成員一樣,彼此互相影響著,它們把過去、現在和未來都聯係了起來。不管你從哪裏念起,你都是把自己係於某一思想領域之中,最後,你不但能認清其中的人物和天地,也尋回了你自己。

你可以隨你高興選擇。你可以選一本第一頁就讓你笑出來的,能令你馬上開懷的書;你也可以找一本充滿新觀念的書,從與艱澀的搏鬥中找到樂趣。書很少會影響你的日常工作,它們可以陪你去旅行,或是陰雨天在家陪你。你可以隨時把書合起來停下來想一想,反正你可以控製自己的進度,這樣停下來也沒什麼損失。要是你高興可以跳過某段,不像商業廣告那樣,你想享受電視你就得連它也看。當然你可以一個人念,不過對一小組人高聲念出來,既可閱讀又能達到交際的目的,真是一舉兩得。

如你願意,可以隻為高興而念書。一個在假期中還不能放心他的事業的人,不能怪他常去的那家旅館害他過得不好。同樣地,假如你以嚴肅的,要有所獲益的心情拿起書來,發誓在做某些特定的事以前一定要念多少頁,假如你專心去念別人告訴你應該要看的書,那樣你就很可能得不到樂趣。反過來,假如你丟下你不喜歡的書,試試別本,直到找到一本對你有意思的書,然後輕鬆地去念它,那樣你必然能自得其樂的,而且能這樣,你就可以毫不費力地經由閱讀而達到更好、更聰慧、更親切、更儒雅的地步了。

我的書齋生活葉靈鳳

葉靈鳳(1905—1975),原名葉蘊璞,江蘇南京人。1925年加入創造社,開始文學創作。曾主編過《洪水》、《幻洲》、《現代小說》《現代文藝》。解放後定居香港,主編《星島日報》副刊《星座》。主要著作有《靈鳳小品》、《紅的天地》、《香港方物誌》、《未完成的懺悔錄》等。譯著有《新俄羅斯小說集》、《故事的花束》等。

這個題目看來很風雅,其實在實際上未必如此。第一,我久已沒有一間真正的書齋,這就是說,可以關起門來,不許任何人闖進來,如過去許多愛書家所說的“書齋王國”那樣的書齋。在許久以前我很希望能有這樣的一間書齋,可是現實早已闖了進來,麵對著我,使我不得不同它周旋。從此我的書齋成了家中的休息室,成了會客廳,成了孩子們的遊樂場;有時甚至成了街上小販的貨物推銷場,他們會從窗外伸手進來向我招呼:“先生,要不要這個?”

最初,我還想掙紮,想在我的四周築起一道藩籬,就是無形中的也好,至少可以守護著自己的一個小圈子。後來漸漸地知道這也是徒然的,現實是無孔不入的,隻好自己走了出來。

沒有了藩籬,也就沒有了界限,從此我不再與現實發生衝突,我的書齋天地反而變得更寬闊起來了。

現在,我所說的書齋,就是這樣的一個書齋:四壁都是書,甚至地上也是書,是一間不折不扣的書齋,可是這間書齋卻是沒有門戶的藩籬的,誰都可以走進來,我也可以自由的走出去。

就在這樣的一間書齋裏,我在這裏寫作,我在這裏讀書,我在這裏生活。書齋的生命,是依賴書的本身來維持的。一間不是經常有新書來滋養的書齋,那是藏書樓,是書庫,是沒有生命的,是不能供給一個人在裏麵呼吸生活的。我的書齋生命,就經常用新書來維持。這是書齋的生命,也就是我的寫作生命了。

作家的書齋,隨著他的作品在變化;他的作品,也隨著他的書齋在變化。

我不能想象,一個沒有幾本書,一個沒有一間書齋的作家,縱然他的這間書齋,隻是一隻衣箱,一張破板桌也好,他必須有一個工作場。不然,他從什麼地方將他的生活製造成作品,供給他的讀者呢?

我更不能想象一個不讀書的作家。讀書,是作家生活的一部分。他從書本上,為他的寫作生命汲取滋養,使他的生活更加充實,也就給他的作品增加了光彩。

就這樣,我就經常在買書,也經常在讀書,使我的書齋維持著它的生命,也使得我的寫作生活獲得新的滋養,希望我有一天能夠寫得出一篇較充實的富有新生命的作品。

這就是我的書齋生活。我坐在這間撤了藩籬的書齋裏,將我的寫作、讀書和我的生活打成一片。雖然,有一時期,我很想使我的書齋成為禁地,不讓別人走進來。我自己也不想走出去。

現在我就這麼生活著,生活在我的這間沒有門戶,撤去了藩籬的書齋裏。

書吳伯簫

吳伯簫(1906—1982),原名吳熙成,字伯簫。山東萊蕪人。1925年入北京師範大學英文係學習,並開始創作。1931年大學畢業,曾在青島大學、山東教育廳工作。1938年到延安,曾任陝甘寧邊區秘書長。抗戰勝利後任華北聯大中文係副主任,後任人民教育出版社副社長、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所長。

本作作於1941年10月。

“神農的夢囈,隻是咂咂嘴的聲音”。這是日本什麼人的一首俳句吧。玩味起來是很有趣的。為什麼夢囈隻簡單到咂咂嘴呢?原來神農是嚐百草的,天天在山野裏采擷著,品味著,慢慢成了習慣了。而且那時候怕除了適當的手勢表情而外,也還沒有確確實實能傳達意思情感的語言啊。

語言還不一定有,文字就更是靠後的事了。所以遠古的人曾必須結繩記事。據說那方法是大事記大結,小事記小結的。一串一串結滿了疙瘩的繩子就是一部一部小小的曆史了。但這種曆史自己看或許是有用的,像搔到傷疤就引起一段痛苦的回憶一樣;交給別人呢,就要費些思量與揣測。譬如說,有古物發掘家,從深深的地層裏掘到了一段繩頭的化石,麻縷的纖維還分明可見呢,就算考古的學識極淵博,而又廣征博引研究得極仔細吧,但也隻能說這是十萬年前或百萬年前的遺物,而不能知道那繩結記載的是一次漁獵還是一個戀愛故事。因此,“洛出圖”才成了周文王時候的神跡,而伏羲畫八卦,而倉頡造字,才成了值得萬古謳歌的大事。原因是哪怕無論怎麼簡單呢,它總算給了人以記錄思想以傳達感情的最初的符號啊!

拿這做根據,譬如說才有了史籀的大篆(姑且隻說中國;書的故事,那是有專書的),人們把字用刀刻在竹板上,用漆塗在木片上,用皮子穿起來,於是有了像書一類的東西。孔子讀《易》,韋編三絕,從字意解,那《易經》怕就是用皮子穿著木板的玩藝兒。一部《易經》堆起來不會有小小一窯洞?不容易啊!不然為什麼古人著書總是那麼寥寥數語,老子全部學說,不過《道德經》五千言(字也);而現在的人卻能“下筆千言,離題萬裏”地“誇誇其談”呢。那是千千萬萬古人卜晝卜夜的勞績,苦心焦慮的發明所積累的成果。像蒙恬造筆啊,蔡倫造紙啊,像印刷術、活字版的發明啊,都是了不起的。拿來糊糊窗戶的一點紙,隨便談談說說的一句話,都還不知道費過多少人的心血和勞動才成功的呢,別的就不用說了。

有了書,才將古今距離的時間拉近了。“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從這幾句話我們看見了2419年前一個名叫孔丘的老頭子的形象和疲憊倒黴的樣子(讀《孔子世家》)。有了書,才將地域的遠近縮短了。在黃土高原上我們能望見駛向冰島的漁船和大海裏洶湧的波濤(讀《冰島漁夫》)。讀但丁的《神曲》,一個在塵世的人可以認識天堂和地獄。讀吳承恩的《西遊記》,一個最現實的人也能像孫猴子可以入地,騰空。書,什麼不給你呢?足不出戶,而臥遊千山萬水;素不相識,可以促膝談心。給城市的人以鄉村的風光,給鄉村的人以城市的豪華。年老的無妨讀血氣剛盛的人的冒險故事,年輕的也可以學飽經世故的長者的經驗。一代文豪高爾基說:“請愛好書本吧,它將使你的生活容易化,它將友愛地幫助你了解感情,思想,事變的各方麵和複雜的混合。它將教你尊敬別人和你自己。它將帶著對於世界和人類的愛的感情,給予智慧和心靈以羽翼。”是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算雞犬之聲相聞,生活過得相當舒適吧,但生了,死了,像春夏來在風雨裏搖曳而一到秋冬就枯黃了的花草,有什麼區別呢?最痛苦是有痛苦有快樂說不出來的人。最痛苦是不能了解和不會了解別人的痛苦的人。有一個“笑話”,說一個窮讀書人娶了一個鄉下姑娘作老婆,讀書人總常常嫌他老婆不說話,有一天夜裏,他問她:“你怎麼老不說話?”“說什麼啊,不知道。”老婆忸怩地回答了。“現在你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好了。”讀書人給她一種啟示。她想了半天說:“我餓得慌!”——這個“笑話”你聽了如何?稍一設想,你會於笑聲裏落下淚來的哩!因此,我讀了《一個不識字的女人的故事》很受感動。

書籍是會提高人的:從野蠻到文明,從庸俗到崇高。高爾基又曾這樣說過:“每一本書都是一個小小的梯子,我向這上麵爬著,從獸類到人類,走到更好的理想的境地,到那種生活的憧憬的路上來了。”真是這樣,讀書愈多,應當愈富於睿智,愈具有眼光。因為那樣可以經驗得多,見聞得廣啊!小氣的人該會大方一點,狹隘的人該會開曠一些。“學問就是力量”!有人這樣強調說過。自然,也還是有俗不可耐的讀書人的,正像有博雅的文盲一樣。但原是博雅的人再多讀一些好書呢,我想他會像純鋼之出於生鐵,更近乎爐火純青了。因而有了黃庭堅“三日不讀書,便覺語言無味,麵目可憎”;有了梁高祖“三日不讀謝玄暉詩,便覺口臭”那樣的話。

真有讀書有癖的人哩。法朗士就說過:“他自己是一個圖書館的老鼠。”他的最大的幸福是在一本又一本地吞噬過許多書籍之後,發現吐著一點遙遠的世紀的芳香的奇妙的東西,發現任何人不曾注意到的東西(據盧那卡爾斯基:《論法朗士》)。中國古時孔丘“發憤忘食”以致“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董仲舒“三年不窺園”,怕就都是讀書讀上癮來的人。“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這是歸有光讀書,項脊軒他祖母對他說的話。為了這種情節,我就喜歡起老老實實讀書的人來了——車胤把螢火蟲裝在紗袋裏照著讀書,孫康在寒天裏用雪光映著讀書,還有家裏寒苦點不起燈把鄰家的牆壁鑿孔偷光的。“如負薪,如掛角”,這些刻苦嗜讀的故事被人不知幾千次幾萬次地征引過,但好好地思索一下那情景,還是可以發人深省的。

從俄國詩人舍甫琴科或高爾基的傳記裏,我們知道有農奴社會家僮讀書而挨鞭撻的事;但從雖然有鞭撻等待著,卻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一天做了14小時的苦工之後,偷偷地在僻靜的柴倉裏點起豆大的小燈讀起書來的那樣的家僮,被夢也似的足跡牽引著,被看不見的人物慰藉著,你看得見那苦孩子淚影中的微笑麼?這精神將是一切成功的發端。所以在革命隊伍裏,看見一個老夥夫皺了眉頭學劃阿拉伯字嗎,或一個11歲的小鬼在朗朗上口讀《邊區群眾報》的時候,便每每令人起一番敬意起一番鼓勵。身上看來窮苦,靈魂卻是富的。這比之有書讀,能讀書而不認真讀的人是有很大差別的。

讀書吧,從書裏找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東西吧……富有真理的書是萬用的鑰匙,什麼幸福的門用它都可以打開。

讀書苦樂楊絳

讀書鑽研學問,當然得下苦功夫。為應考試、為寫論文、為求學位,大概都得苦讀。陶淵明好讀書。如果他生於當今之世,要去考大學,或考研究院,或考什麼“托福”,難免會有些困難吧?我隻愁他政治經濟學不能及格呢,這還不是因為他“不求甚解”。

我曾挨過幾年“棍子”,說我讀書“追求精神享受”。我當時隻好低頭認罪。我也承認自己確實是苦讀。不過,“樂在其中”並不等於追求享受。這話可為知者言,不足為外人道也。

我覺得讀書好比串門兒——“隱身”的串門兒。要參見欽佩的老師或拜謁有名的學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見,也不怕攪擾主人。翻開書麵就闖進大門,翻過幾頁就升堂入室;而且可以經常去,時刻去,如果不得要領,還可以不辭而別,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對質。不問我們要拜見的主人住在國內國外,不問他屬於現代古代,不問他什麼專業,不問他講正經大道理或聊天說笑,都可以挨近前去聽個足夠。我們可以恭恭敬敬旁聽孔門弟子追述夫子遺言,也不防淘氣地笑問“言必稱‘亦日仁義而已矣’的孟夫子,他如果生在我們的同一個時代,會不會是一位馬列主義老先生呀?我們可以在蘇格拉底臨刑前守在他身邊,聽他和一位朋友談話;也可以對斯多葛派伊匹克悌忒斯(Epictetus)的“金玉良言”思考懷疑。我們可以傾聽前朝列代的遺聞逸事,也可以領教當代最奧妙的創新理論或有意驚人的故作高論。反正話不投機或言不入耳,不妨抽身退場,甚至砰一下推上大門——就是說,啪地合上書——誰也不會嗔怪。這是書以外的世界裏難得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