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非趁機提出邀請,說:“紅姝,你不但長得漂亮,而且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做我的模特,讓我為你畫幾幅畫吧。”
紅姝抿一口紅酒,用幾乎讓人覺察不到的動作點一下頭,算是答應了。
餘子非的畫廊開在並不繁華的青雲街上,前麵一間門麵,是賣畫的店鋪,有一個小夥計在打理,後麵一間屋子,就是他的畫室。餘子非將紅姝領進畫室的時候,正是這天下午時分,太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來,在屋子裏投下一片暗紅的光暈。紅姝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餘子非自費出版的畫冊,隨意地翻著。餘子非站在畫架前,雙唇緊抿,神情專注,一會兒抬頭細細地看她,一會兒埋頭在畫布上徐徐塗抹。太陽落山的時候,畫作終於完成。紅姝過來一看,不由一呆。餘子非畫的,並不是現在的她,而是她腳上裹著石膏繃帶斜坐在醫院病床上的場景。病房裏雪白的環境和她悠遠的眼神,使得整個畫麵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空靈脫俗之感。
餘子非說:“抱歉,我一直忘不了那天早上給你送雞湯時看到的你在病床上的孤獨身影,所以就畫了出來。”
紅姝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病號和病房畫得如此寧靜美麗,這幅畫可以送給我留作紀念嗎?”
餘子非說:“當然可以。”
餘子非發現自己愛上紅姝,是在她第三次來做模特兒的時候。那一天,紅姝本來約好上午9點過來,但他一直等到10點多,仍然不見她的影子,心裏著急,正想給她打電話,忽然聽到有過路的行人說,前麵青雲街與環北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一輛泥頭車撞死了一個人,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姑娘。
“穿紅衣服的年輕姑娘?”餘子非腦海裏驀然跳出紅姝的身影,發瘋般跑了出去。十字路口已圍了不少人,他氣喘籲籲地擠進去一看,果然有一個紅衣女子被壓在泥頭車輪胎下,鮮血染紅一大片街麵,場景十分慘烈。不過,還好,是個陌生女子,他舒了口氣。
回到畫廊,卻發現紅姝正坐在畫室等他。他問她什麼時候來的,紅姝說我早就來了呀,你沒看見嗎?餘子非走過去,忽然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帶著哭腔說剛才有人說十字路口撞死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我差點瘋了,跑過去一看,還好不是你……我知道你是最喜歡穿紅衣服的呀!紅姝忽然明白他如此用力擁抱自己的原因,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就那樣靜靜地由他抱著。那一天,餘子非第一次吻了紅姝,她的嘴唇冰冰的,涼涼的,帶著一種薄荷的香味。
在愛上紅姝之前,餘子非其實有過一次感情經曆。上大學的時候,他發瘋般愛上了班裏的一位女生,但是直到畢業那天,他也沒有勇氣向她表白。離開學校後,他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老天爺讓他們再次相遇,他一定要把埋藏在心底的愛徹底向她傾吐。畢業幾年後,他果然在這座城市再次遇見那位女生,但是這時候,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了。從那以後,他就告訴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錯過機會!
第二天,餘子非到周大福買了一枚鑽戒,然後開車來到紅姝的住處。在此之前,他並沒有給紅姝打電話,他要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以最讓人驚喜的方式將這枚求婚戒指送給她。他站在紅姝的房門前,心懷忐忑地敲了敲門,卻無人應門。今天是星期天,她應該在家呀!正自疑惑,忽然聽到吱的一聲叫喚,一道紅光自打開的窗戶裏閃進屋去。他心頭一跳,盡管隻是電光石火的那麼一瞬,但他已然看清,那居然是一隻火狐。心中一個念頭尚未轉過,門已打開。
餘子非走進屋,紅姝背對著他,坐在屋裏。他的一隻手伸進口袋,握著那隻玫瑰形狀的戒指盒,手心早已滲出汗珠。他走到紅姝麵前,正要鼓足勇氣將戒指掏出,卻忽然看見紅姝的臉色,比以往愈發的蒼白,眼圈紅紅的,臉頰上明顯帶有淚痕,顯然是剛剛哭過。餘子非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紅姝,誰欺侮你了?”他不問還罷,這一問,紅姝竟愈發悲傷,雙肩輕輕聳動,又流下淚來。餘子非更加著急,扶住她的肩膀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紅姝傷心泣道:“我媽出事了。”餘子非問:“出什麼事了?”紅姝淚眼婆娑,看著他問:“你開車過來的時候,經過白石路,有沒有看到那裏有個路邊菜市場?”餘子非一怔,點點頭說:“看到了,那裏有一個露天菜市場,很多人都在那裏買菜。”紅姝說:“你有沒有看到那裏有一個賣狐狸肉的攤子?”餘子非說:“看見了,一個家夥在那裏現宰現賣,後麵放著幾個鐵籠,裏麵還關著幾隻狐狸。”紅姝又問:“你有沒有看見那籠子裏關著一隻火狐?”餘子非撓撓頭說:“這倒沒注意。”紅姝傷心慟哭:“籠子裏關著的那隻火狐……就是我母親。”
“什麼?”餘子非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說,“那隻火狐,是你……母親?”紅姝垂下眼簾,睫毛撲閃,聲音也低沉下來,說:“餘大哥,實不相瞞,我並非人類,乃是一隻已經修煉成精的火狐。隻因那天你打傷了我的腳,將我惹惱,便化為人形想找你報仇。不想與你相處半月時間,處處得到你的照顧,心中漸生感激之情,一時竟無法對你下手……”餘子非差點驚呆,看著她喃喃地道:“你、你不會是在給我講《聊齋》裏麵的故事吧?”紅姝搖頭說:“非也,我說的都是真的。請君想想,世間若無鬼魅狐仙,又何來聊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