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宮東北側二裏外的一所房子裏,蔣魁、郎伯岩靜靜地坐屋裏,麵色凝重。反倒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白麵男子,若無其事地坐在椅子上,興致勃勃地對付一枚燦紅的柿子。
男子動作優雅,用銀匙一點一點地將湯汁舀進嘴裏,沒發出一絲聲音。
半天後,男子才將柿子吃完,又從袖中掏出一塊白絲巾,與柿皮一聲,扔進了桌上的托盤裏。
郎伯岩麵露慍色,卻沒有開口,坐在椅子上,宛如一根木雕。蔣魁看了看郎伯岩的臉色,清咳了一聲,“欒將軍,你是不是太鹵莽了?在那種環境下,怎好對那人動手?”
白麵男子輕聲笑道,“你們不是想早點要那人的性命嗎?我隻不過是嚐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早點幹掉他。”
“你這是打草驚蛇!以後我們可不好再找機會了。經此之事,你難道認為我們還能再拖宋小郎下水麼?”
白麵男子嗬嗬一笑,“是不是你父皇追查的急了,你這邊心虛了?”
郎伯岩冷哼了一聲,眼裏蹦出一絲寒光。
蔣魁的臉也沉下來,“聖上已經從青城山回來了,昨夜又將我召過去,嚴厲苛責,你說,我們拿什麼應付?”
“怎麼?莫非蔣將軍想把我交出去?好啊,我這一趟來,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都一樣。”白麵男子依然不以為意的樣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怎麼看都是在嘲諷。
郎伯岩臉色微變,過了片刻才展顏笑道,“欒將軍遠來是客。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目標還是一致的,你應該知道,讓宋小郎死在蜀國,總比回去礙你們的事要好。”
白麵男子盯著郎伯岩的臉,忽然一笑,“這還有點意思。你放心,這事兒你們好解釋。當初我在秭歸屈子祠外,曾故意嚇唬過宋錚一次,向他放過箭。蔣將軍直接向貴國聖上報告就行了,就說宋錚在大齊肅貪,得罪了大人物,所以派來了殺手對付他。至於射向太子的那一箭,實際上是瞄上宋錚的,隻不過太子適逢其會罷了。想必,貴國聖上也不會以為你們有這麼大膽子,會勾結我這個外人來殺你們的太子。”
蔣魁尋思了一會兒,“竟有此事?也好,也惟有這麼解釋了,不過,以後再找下手的機會,恐怕不容易了。”
白麵男子正色道,“說實話,在武侯祠外,我還是真有心把太子和宋錚一起幹掉,隻不過我也沒想到,宋錚的工夫竟然若廝,那麼近的距離,還能擊開飛箭。就算下次動手,僅憑我一人,恐怕難以傷其分毫。”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宋小郎的功夫我是見過。能赤手空拳在我大蜀悍將手裏進退自如,如此人物,乃我僅見。”郎伯岩沉聲道。
“別告訴我你們沒有別的方案。”白麵男子道,“下次有機會的時候,不但要出其不意,還要有人數優勢。若是僅三兩個人的話,恐怕要青龍、赤虎那樣的人物,或者我師尊親來,方能得手。”
蔣魁眉頭皺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轉向郎伯岩道,“二殿下,你和梁乙越接觸,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能否借狂駝一用。”
“他倒是很隱晦地表示了要支持我,不過,我問起狂駝的事,他十分猶豫。隻是跟我說,狂駝惟一看重的是出家的公主李邕熙,對國事似乎不大關心。”
“這倒也奇了。”白麵男子笑道,“李元震說什麼也是西夏皇族,現在關中危急重重,他難道一點也不磁心西夏滅國?”
蔣魁道,“狂駝本是武癡,不關心政事也是可能的。再說,西夏動亂,一分為三,也就是梁乙越這樣的人還積極奔走,狂駝怕是早就將自己置身事外了。”
郎伯岩沉吟了一下,“重陽前一晚在太子府筵席上,那宋錚好像不太對勁兒。他與西夏公主眉來眼去的,一度因其失神。這裏麵不知道有什麼原因?難道是宋錚當年在大金結下的孽緣?”
“不管什麼原因,狂駝既然不可用,也不要再動什麼心思了。下一次隻要有機會,必須一擊而中,不管是宋小郎也好,那人也罷,都不能留。”蔣魁一口定音。
白麵男子和郎伯岩都點了點頭。
“我不能在這裏久呆,還要去宮中向聖上複命,欒將軍好自為知吧。”說著話,蔣魁站起來,向外走去。
白麵男子和郎伯岩都沒起身,而是默默地坐在那裏,相互對視著。
看到蔣魁離開房間,郎伯岩忽然笑道,“以令師滌非和逄通那麼大本事,竟然沒能奈何宋小郎,反讓他跑到我們蜀國來興風作浪,倒讓我很意外啊?我可是知道,這宋錚得罪你們可是得罪的不輕啊!”
這白麵男子赫然是滌非老禿驢的徒弟,原被稱作“毒將”的欒樛。
“二殿下不也是敲鑼打鼓,一路把宋小郎護送到成都嗎?何必說我?”欒樛不以為意地道,“宋錚其人奸猾至極,哪是那麼容易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