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如雷,利箭如雨。
嶢關兩側的山崖頂,巨石滾滾而落,幾乎鋪滿了整條通道,而在嶢關上,西夏軍的利箭如飛蟥般迎頭射下,不時帶走一名齊軍的生命。
然而,戰鼓聲聲,齊軍硬著頭皮進攻。密密麻麻的齊軍,使得上麵隨便扔下一塊石頭,就能砸到一個人。
進攻之路並不順利,先前一個多月的血戰,使得整條道路兩邊堆滿了石頭,通道也因此變得狹窄,根本無法向兩翼展開高強度的進攻。
即使如此,正麵進攻嶢關的一萬五千多齊軍根本沒有停下來,一茬一茬,輪流進擊。他們踏著亂石,移開袍澤的屍首,拚命地想將雲梯架起,向著嶢關上進擊。
在他們身後,山東關西征軍的副帥辛棄疾親自擂鼓。在出征前辛棄疾就有雲,“鼓聲不停,進攻不息。”
有主將親自擂鼓助威,兵士們也發了狠。不少人都光著膀子,迎向箭雨,即使箭矢穿透身體,也要向前挪動幾步才倒下。
鼓聲、喊殺聲、慘叫聲,直衝雲霄。
這是大齊進軍以來最慘烈的攻關戰,注定要載入史冊。
與此同時,有七八千將士,分成近百股,沿著已知或者未知通向何方的小路,攀上山嶺,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找到任何可以到達關內的方法,不計一切代價繞到嶢關背後。哪怕是硬生生趟出一條血路來,也要殺到藍田城下。
辛羽帶回來的情報至關重要。在灞橋鎮,已經沒有多餘的糧草解往潼關或者是嶢關。最近一批,尚有三日才能到達灞橋鎮。而從灞橋鎮到嶢關,也需要一天。也就是說,從藍田糧草營燒光開始,嶢關上的軍士已經兩天多沒有東西可吃了。如果不趁機攻上嶢關,一旦西夏糧草和援軍抵達,齊軍再無攻占嶢關的希望。
由於西夏內亂和關中大旱,西夏軍的糧草非常緊張。長安周圍鄉鎮百姓家的糧食,早已經被軍隊收羅走了,饑民潮正在形成。如果隻是西夏與齊軍之間發生戰鬥,齊軍完全可以緩攻一兩個月,讓西夏內耗幹淨。但大齊這邊情景極不樂觀,要求齊軍短期內必須取得戰果,否則,大齊也同樣拖不起。且不說金軍亦在關中腹地征戰,虎視渭河之南,齊軍必需搶占先機。
血戰繼續,從中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晚上,即使是夜色也沒擋住齊軍進攻的腳步。
陝州,齊軍大營。
逄檜又一次從昏厥中醒來,一個多月,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瘦得更是皮包著骨頭。呼吸微弱,似有似無。傅海依舊守在他身邊,正在整理著文牘。
瞅見逄檜睜開了眼,傅海連忙將手中的活計放下,輕步來到床邊。
“王爺。”
逄檜眼睛眨了兩下,沒有說話。
傅海會意,輕聲稟報道,“王爺,一個時辰前,接到嶢關方麵傳信。原洛陽關裨將辛羽,在混入中後,兩天前,也就是九月初八晚,得幸燒毀了藍田城內糧草。山東關西征軍副帥辛棄疾於今日中午調動兵力,全力攻關。”
逄檜的身子抖了一下,眼睛猛地睜大。
傅海忙道,“王爺別急。高定山聽信後,立即組織兵力,全力撲向潼關。水軍亦全力發動,進攻渭河口。肖定國和關杓兩位將軍,全部離營轉向商洛。組織山東關和東京關的將士,死力進攻。兩位將軍臨別有言,不拿下嶢關,他們就自刎於嶢關城下。”
逄檜緩緩出了一口氣,張開嘴啊啊了兩聲。傅海將耳朵貼上去,聽到逄檜斷斷續續說道,“轉告此次西片諸將士,逄檜拜托他們,讓我在長安城咽最後一口氣。”
傅海眼圈發紅,連連點頭。
“給聖上的信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傅海連忙道。
“嗯,再寫一封吧,內容照舊。隻是將我埋骨的地點改一改,不在潼關城下了,改在終南山。一旦我大去,便在終南山主鋒下修一個墓穴,讓我的屍骨永鎮此地。”
傅海再也忍不住眼淚。他喉頭鼓動了兩下,淚珠終於滑落下來。
喘息了一會兒,逄檜又問道,“宋錚那邊有消息了嗎?”
“有消息。”傅海回道,“宋錚於八月二十一日抵達夔州奉節城,翌日由蜀國二王子郎伯岩陪同西去,曆時十餘天,到達成都城。更多的消息還沒有。赤虎已經從江寧出發,想來現在已經到了成都城內。”
逄檜輕嗯了一聲,很快又問道,“江寧城可有消息。”
傅海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江寧城的情況悉數報告逄檜。
逄檜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睜開眼道,“段刃想必快回來了,他回來後,讓他立即將手中的事移交給他人,他本人返回江寧。按照原來的計劃,去找楊鎮,盡早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