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東的“馬拉鬆”
散文
作者:魯順民
郭永東是我們的老作者,所謂“老”,是因為他老給刊物寄稿子,前後持續有十多年,在漫長的十多年的時間裏,竟然沒有被刊物采用過一篇小說。沒有發表,他沒有因此而灰心喪氣,仍然在寫小說這條路上從容奔跑著。對於郭永東而言,他的文學之路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馬拉鬆。
作為編者,早就注意到了這位來自南太行的基層作者,除了來稿與退稿之間的郵件往來,並沒有謀麵,但據他講,我們在某幾次晉城市文聯舉辦的筆會上見過,但是,竟然沒有一點點印象。發稿之前,他來到編輯部,還是沒有想起來。但是,他進門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生分,他說:我這小說,就是你活活罵出來的。
一下子都笑了。
說罵有些過份,但嚴苛卻是真的,吹毛求疵也是真的。平常半開玩笑的批評回複,不熟悉的人肯定不適應,永東在開始肯定也不適應,好在後來慢慢體會到編者與作者之間因為文學才能有的那種善意,嚴苛和吹毛求疵倒反而變成了動力。
《暖氣》,在閱讀了永東許多小說之後,猛然間被這一篇的敘述給吸引住了。因為對他小說太過熟悉,而這一篇小說呈現出完全不同以往的嬗變與進步,這篇小說很明確地說明他正在明白小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努力與思考在這裏是一個值得標注的坐標點。
郭永東以往的小說,往往沉溺於傾訴、憤怒、宣泄,故事和人物都輕飄飄地像隨時會被風吹走的一張紙,薄,淺,白,還偏激,和別人跟你說一件事情或一個人的鹽鹹醋酸沒什麼區別。但這一篇不一樣,他知道了敘述,盡管還沒有到了講究的地步,他知道了塑造人物,盡管還沒有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可是,小說的人物漸次在豐滿著,人物的言談舉止則顯得生動鮮活。你看那個叫做“風”的小夥子說話做事,活靈活現,你看那個“根生娘”,進城之後的不適應,讀著實在讓人惆悵萬分。
小說著力去塑造一個精明而富有朝氣的農村小夥子,率真,樸實,勤快,能說會道,人見人愛。小說從一開始就營造出一種溫情脈脈的氣氛,忽然這個小夥子變得小裏小氣,精於算計,甚至不講信用,這種突兀的反差讓小說的間架顯得清晰起來,女主人公的鄉村懷想因此而變得真實而強烈。
作者有意寫中國鄉村在城鎮化過程中的陣痛,可惜表達的還不是那麼清晰與準確。城鎮化的過程,鄉村人丟失的可能還不僅僅是鄉愁。這是個大話題,而且,對於小說作家而言,它隻能是小說視野裏的場景和題材,而不是小說本身。
本期小輯同時發出的《怪圈》,呈現出作者對小說文體探索的某種嚐試,這種嚐試或者源自於模仿,寫夢境,寫妄想,寫幻境,這很不容易,嚐試的步子邁得挺大。小說寫一個基層小公務員在科層化生存環境中內心的糾結與彷徨,雖然寫當下官場生態,但沒有當下官場小說類型化的影子,雖然寫的是腐敗,但無意走揭露黑幕的路子,重點還是寫人,寫人物內心的矛盾,寫人物在某種規則之下的無奈、無助與渺小。此篇小說,我們請散文家、評論家聶爾作了點評,相信讀者會從中讀出一番深意來。
永東很勤奮,他已經在許多刊物上發表過不同體裁的文字,小說應該是他最鍾愛的文體。祝願他能夠走得更遠些,再遠些。
本刊今年每一期都將重點推出一位基層作者的小說小輯,意在為基層的寫作者提供一個展示創作成果的平台。這裏的“基層”,與其是地域和行政化界定,毋寧是一種寫作姿態。身處不同工作崗位的寫作者,雖不專事寫作,但文學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之一,他們有著書齋裏沒有的具體生活體驗與觀察,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敏感與感悟,他們寫出來的小說肯定有著別樣的光閃。來自鄉野大地和城鎮閭巷間的文學熱情如同星火,我們所做的工作,隻不過是將這光火聚攏起來,互相交流,互相照耀。集中展示的過程,也是鼓勵、督促、提升的過程,刊物因此有了一個重要的存在理由,歡迎參與,推薦,自薦,評說。
第一期的“袁省梅作品小輯”發表之後,得到許多讀者和同仁的肯定與讚賞。三期將推出大同市陳年的作品小輯,同時配有作家王祥夫先生的同期評論,值得期待。
是為編後記,其實也是廣告。
(魯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