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蕭的身子微微一顫,望向那清冷的天,無數的星星猶如碎帛一般散落在夜空的角落。她抬起手指著天際的那一串晶亮道:“父王他……沒有走,隻是他累了,一生的戎馬征戰,想要休息了,所以他換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在那裏默默地看著我們。”她回眸,對著段遷一字一句道:“所以,子承父業,他未盡的事業,我會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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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蕭望著段遷蹣跚離去的背影,良久不語。滿夜風華投落在她的身上,映出斑駁殘影,透出些許蕭瑟冷清。
她無心轉身,對上一雙深邃清亮的眸子。未等她驚訝開口,黑衣人已然扯下臉上的蒙麵布,輕輕喊道:“蕭兒!”
沉水宮裏處處彌漫著富貴煊赫之後破敗不堪的腐朽氣息,那清秀纖巧的女子在前,黑夜裹裝的男子在後,沉默地立在落英凋敝的庭院裏。
“你當真要如此?”黑衣男子麵色沉靜,發如雪,隨風翻飛。
“李全……冉陌,”她還是不習慣這般叫他,“這是我的宿命。”
“宿命?”冉陌似是一震,重複著這兩個字,目光沉痛而有些許淩亂,“蕭兒,宿命由人定,你為何要一心撲在仇恨的桎梏裏?”話音剛落,他的身形一顫,微微一驚,這竟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嗎?
“桎梏?”穆蕭轉身,直直望進那黑衣男子的眼,那目光如徹骨寒霜一般,令萬物黯然失色,“你可曾親眼見至親至愛之人跌落深淵,永世不得輪回的一幕?你可曾見生你育你的故國家園被鐵蹄踐踏,至萬劫不複的境地?你不懂,你不會懂的。我,慕容蕭,從那天起,就發誓,要大秦三千鐵騎為我大燕錚錚男兒陪葬!縱使大燕難續前世輝煌,也絕不可讓大秦狗賊再在這世上過活!”
冉陌頹然往後退了幾步,道:“我何曾見過?何曾見過?”他立定,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蕭瑟已被鎮靜沉著所替代,似乎他從來都是這光風霽月裏最安定的秀麗青鬆。
“你多保重,凡事小心,這重宮深闈……”他轉身,遲緩無奈,似是耗費了身上所有的氣力一般,聲音渺遠而悠長:“辛澀苦辣,你該明白!”
望著那頎長秀挺的身影漸行漸遠,穆蕭心中五味陳雜,喃喃道:“宿命?我自從踏上了這條不歸路,再沒有自己的命了!”
她的眼神由空洞渺茫逐漸轉為清亮決絕,迸發出一道耀眼逼人的光:“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大秦,你且等著我來取你的天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