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行醫二十載,雖深知“通因通用”之理,亦知下痢有赤白之分。但在臨床遇到此患者隻滿足於和西醫對號,不敢用治痢之方,雖投治腸風、便毒、止血止瀉之藥,其症不減。用方無效,並非其方無效,而是隻辨證未識病,用藥不精也。餘深深體會到孫思邈說的:“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本患者雖非無方可用,而是用了不對之方。同時應引以為戒的是:隻要辨證,不求辨病是錯誤的。辨證必須以辨病為綱,綱舉目張,並在選方用藥上抓住標本緩急,急者治其標,緩者治其本,隻要識病辨證,選方精一,才能方專力尊,效果驚人。
注:高老,係黑龍江中醫學院高仲山教授
談汗法止瀉
陳國恩
汗法主要用於疏散風寒,臨證用汗法治療泄瀉複有外邪者,竟也獲奇效。可見汗法的適應範圍,並非止於疏散一端。
泄瀉之病因,總不離乎濕邪,病位總不外脾、胃、大小腸。凡飲食失節,起居不適,脾胃損傷,複感於邪,水反為濕,穀反為滯,分利無權,並走大腸,遂成泄瀉。對泄瀉的治療,曆代醫家積累了很多經驗,如利濕、溫中、消導、清化,以及升清降濁、抑肝扶脾、通因通用、逆流挽舟等,均為有效定法。《醫宗必讀》綜合各家之長,提出治瀉九法。這些治法,或單獨使用,或數法聯合,遣藥組方自有規則可循。但從審因論治來看,其對“感受外邪”這一因素,卻未能明確治法,總歸於濕邪浸淫,不離淡滲。但泄瀉證有常有變、九法雖詳,隻言其常、未言其變,又不可拘泥。常證常法,證變法變,才能主動。因為雖然古人有“濕多成泄”之說,但遇有外邪誘發者,概以濕論便覺不妥。風寒外感而瀉,臨證並不少見,常用治法無非疏散風寒、淡滲利濕,雖不乏療效,病不應藥者亦不少見。此時便要考慮治法是否符合病機。既然確認為外感風寒泄瀉,就不能隻顧濕邪,而應當重劑發汗,先疏散表寒,兼合李中梓治瀉升提法,意在風藥又能勝濕。凡確定汗法,發汗之力須專宏,方能奏效。如男性王某,平素嗜酒,病前貪食瓜果,忽患泄瀉。一夜洞下十餘次,惡寒頭痛,口渴喜飲,苔薄白,六脈皆浮。先服藿香正氣散加扁豆、萊菔子一劑,藥勢不減。因思患者酒客多濕,貪食涼物,脾胃先傷,複感寒邪來於肌表、內外合邪而瀉。然表寒為重為急,因仿葛根湯方意:葛根20克麻黃10克柴胡10克白芍10克升麻5克甘草10克生薑15克半夏10克水煎溫服,須臾遍體透汗,小便增多,寒熱頭痛諸證盡去,泄瀉遂止。
本案泄瀉,實由風寒擾內所致,葛根、麻黃、柴胡,使外邪以肌表而出,外邪既去,腸胃自和,尿自利而瀉自止。可見,“表解裏自和”也是不容忽視的一個治則,汗法也適用於止瀉。
援絕神方治休息痢有效
申海明
餘於1980~1981年在河北省醫院中醫科門診工作期間,曾治一休息痢患者傅某,男,55歲。因腹痛腹瀉夾粘液膿血便十二年不愈而來就醫。述自1968年夏秋間患“急性菌痢”經治後,先後做四次便培養均無細菌生長,但遺有腹瀉頑症,時輕時重,每日排便少則2~3次,多則達10餘次,常有粘凍,時夾膿血或呈鮮血,甚至脫肛,用中西藥多種治療不愈。延至1978年3月行乙狀結腸鏡檢查,西醫診斷為慢性非特異性潰瘍性結腸炎。近來仍下腹隱痛,日便數次,溏若稀粥樣,並夾粘液膿凍物及膿血,下墜明顯,且有脫肛,乘公共汽車上扶把手站立時即有大便不禁現象,常覺脘腹冷涼,長久揣用懷爐器具以溫熨之。望形體瘦弱,精神疲憊;聞語聲低怯;切左下腹有壓痛。舌淡紅,苔薄白稍膩,脈弦細。查便常規見白細胞6~8個,有膿球,紅細胞10~12個或密布視野,血沉正常。觀其脈證當屬休息痢,正如明代醫家孫一奎氏在其所著《赤水玄珠》一書中指出:“休息痢者,愈而數日又複,痢下時作時止,積年累月不肯斷根者是也。”
患者遵吾意攜來既往服方以為參閱之,曾用參苓白術散、補中益氣湯、四神丸之類扶正劑,或間用香連丸、葛根芩連湯、白頭翁湯加地榆、馬齒莧、蒼術、苦參等祛邪劑調治,然獲效甚少。今患者以大便失禁,站立脫肛之症為著,乃中氣下陷之情,遂予重用黃芪50克令連服補中益氣湯24劑,則便遺、脫肛得愈。後因出差偶吃蘋果一個而又致便頻、粘液膿便加重,再來求治。餘因思另議改途施治。嚐讀《串雅外編》選注一書,有援絕神方治血痢便頻至危之候,頗具奇法,不妨姑且試用,遂疏方為:當歸50克白芍50克枳殼5克焦檳榔5克廣木香5克炒萊菔子3克滑石粉10克粉甘草5克日一劑,水煎分兩次溫服。
上方先服三劑,大顯功效,未予更方又繼進12劑,查大便常規已無異常,腹痛下墜消失,便無膿血,便質轉稠,日行一次,停服數天亦未複發現象,患者喜獲良效,笑謝由衷。繼予健脾素片,並囑仿當歸生薑羊肉湯意調補之。方用當歸100克黨參100克黃芪100克加工為散,分30包,每天一包同煮羊肉3~5兩,並生薑5片,吃肉飲湯熱服之。
患者依上法調理,後飲食、二便、睡眠、精神並體力皆感甚好。至1981年春節後能一直堅持上班工作,以其製假肢之技藝,造福於肢體殘廢之患者。
奇恒痢治驗
高仲山
痢疾之為病,《內經》名之腸遉,仲景則以下利概括之,漢晉以後之稱為滯下。其證有赤痢、白痢之別。因濕熱者,治宜清解;因寒濕者,治宜溫化;因積滯者,治宜消導。裏急腹痛者,氣滯也,治宜調氣;膿血多者,血分受病也,治宜和血。凡此種種均為常法。更有奇恒痢者,其證與一般痢疾有別,是痢疾病中較為凶險的一個類型。此證以下利喉痛、氣嗆喘逆為特點。證勢危重。因曆代醫家對本病論述不多,往往被人們所忽視,故錄之如下。
曾治王某,13歲,患痢疾半年餘,經多方醫治罔效,竟致臥床不起,精神萎靡,口唇幹裂,口角有血跡,口舌、咽喉疼痛,水穀不得下咽,腹痛裏急,瀉下黑褐粘液日五六十行,兼有心悸、心中懊等證,舌紅赤糜爛,脈滑數。查其脈證,本屬濕熱毒邪滯留腸中,日久不得蕩除,致使腸腑敗壞,故頻頻下利膿血。又因肺與大腸相表裏,大腸的濕熱毒邪積穢在下,惡氣上熏,則為口幹咽痛,甚則口內生瘡。此等危篤之證,關鍵在於內熱積滯為患,治以導滯清熱解毒法。方用:當歸20克白芍20克枳殼15克木香5克榔片15克川連15克黃芩10克桂枝10克吳萸10克山楂15克厚樸15克甘草10克。藥進四劑,咽痛減輕,腹瀉明顯好轉。後以本方增損,共進二十餘劑而愈。
本例因腸中積垢壅滯、熱毒上衝,而成下痢、咽痛危重之候。《素問·著至教大論》說:“三陽者,至陽也,積並則為驚,疾起疾風,至如霹靂,九竅皆塞,陽氣滂溢,幹嗌咽塞,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遉。”說明本病是由於三陽之氣盛極,積並而為驚,病起迅如疾風,猛如霹靂,九竅因之而閉塞,陽氣滂沛盈溢而為咽幹喉塞。若並於陰,則盛陽之氣內搏於髒腑,迫於下則為腸。對該痢疾患者的治療,就是抓住了清熱導滯這一環節,故能應手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