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少者一劑,多者三劑,呃逆停止。
曾治趙某,79歲。1980年2月入院,診斷為腦血栓形成。患者於3月5日不停呃逆,病房給予肌肉注射、針灸、中脘封閉、中藥等處理罔效。呃逆頻繁加劇,日夜不分,近兩天以夜為重,輾轉不寐,並牽引劍突部疼痛。患者形體虛瘦,口幹無涎沫,頭痛,視物不清,無發熱,無嘔吐,食欲不振,二便難,舌麵光如豬腰,舌體成球,舌質紅如塗朱,脈弦數。老年腎氣虛竭,失其奉納,戊癸失合而敗呃。紅人參10克炙甘草12克桂心6克寸冬15克附子6克車前子15克生地10克麻仁6克阿膠珠20克(烊化)蓯蓉12克蘇子10克大棗10枚煎服,每6小時一次,每次200毫升。服藥一劑後呃逆即止,舌亦能伸展,並覺有食欲,漸進食,願繼續服用。
景嶽雲:“呃逆一證,古無是名,其在《內經》本謂之噦。”《金匱》有噦無呃。《中國醫學大辭典》雲:“噦即呃逆,喉胸間呃呃作聲而無物也。”《詩經》“鸞聲噦噦。”謂聲有節奏也。呃證均勻而來,亦有節奏,噦者呃也。呃逆重證多危候,呃雖有熱呃、寒呃之分,更有逆呃、虛呃、敗呃之別。膈寒氣逆謂逆呃;絕其穀氣謂虛呃;戊癸不合,火無生原謂敗呃。老年、重病而呃者多為虛呃、敗呃。本病特點是年老、病重、多原發腦血管疾患,其證多舌紅、便難、頭痛、呃逆。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雲:“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年老,病重,真陽之氣大衰,相火寄於肝腎,因君火不主令而代君以行。又因腑氣不通,濁氣上攻是呃逆、舌紅、頭痛之主因。《素問·六微旨大論》:“君位臣則順,臣位君則逆。”由此形成陽氣上亢,君火外浮,老年氣憊內奪,為邪火賊其元氣。炙甘草湯功在顧元氣(人參、甘草),扶君火(幹薑、桂心),補北納腎(阿膠、生地、寸冬)。葉氏雲:“舌紅是津傷而氣無化液,顧陰液,須投複脈。”用藥,變味、變量是其關鍵。例一,二便難,形瘦脈弦數,乃腎氣虛。阿膠用珠加蓯蓉、蘇子鹹溫,溫降。例二,脈細微、微汗、遺尿,謂腎氣不納。阿膠、生地量宜重,加白前、旋覆花,變鹹寒,寒降。此腎氣虛與腎氣不納又不同用藥也。但均非張潔古以丁香、柿蒂之屬,香澀劫陰,辛散耗氣戕伐之味所能收功者也。
吳茱萸湯治驗一得
錢貴榮
吳茱萸湯係醫聖張仲景所製。方載《傷寒》、《金匱》,該方治厥陰、少陰、陽明三經之頭疼、吐利、嘔吐甚驗,可謂治陰寒內盛、濁陰不降之佳方。餘學用多年效若桴鼓。然仲師教誨,應學其法,不在其方,拓其未備,濟世於民,乃仲師之旨也。餘僅舉呃逆一案,管窺仲師之法。
某患者前因風寒小恙,經治將愈,複因家務瑣事不悅,卒發呃逆,日作三、五次,每作辰許。曾用大量安眠、鎮靜、解痙藥治之無效,複行頭針、耳針、體針、電療皆無效,又投旋複代赭湯、血腑逐瘀湯亦不瘥。近日呃逆加劇,每作達兩辰之久,並陣發急呃,發作時呃頻連聲,胸悶欲厥,麵赤唇青,甚為恐懼。診其脈弦有力,苔白膩微黃。餘思食久,遂投吳茱萸湯加黃連,藥用吳茱萸10克黨參30克生薑30克黃連5克大棗10個,令急煎服,劑盡而愈。
一方治多病,乃仲師之法,非方也。吳茱萸湯治三經(厥陰、少陰、陽明)之頭疼、吐利、嘔吐。究其哲理,源於辨證。概三經不同,見證各異,何以治之?然陰寒內盛,濁陰不降之病機相同,此之謂也。餘深思仲師之法,該方雖未言治呃逆,然肝鬱寒阻、濁陰不降之病機相符,確屬吳茱萸湯證無疑。但因鬱久化熱,故加黃連,啟辛開苦降之法,肝鬱得解,寒濕得化,清陽得升,濁陰得降,呃逆除矣。
呃逆證治小議
焦增文
經書有噦無呃,唐宋言呃,明清稱謂呃逆,沿用至今。從性論之,有逆呃、虛呃、敗呃。此證實中有虛,虛中有實。逆者,胃虛也,或謂邪實正虛;虛者,氣滯也;敗者,陽虛陰實。故攻補偏施不可言治。
有敗呃者,主心脾。《內經·痹論篇》言之“心痹者,脈不通”。《脈解篇》又謂“陰盛而上走於陽明,陽明絡屬心。故曰上走心為噫也。”李東垣之《脾胃勝衰論》雲及“至而不至者,謂從後來者為虛邪,心與小腸來乘脾胃也。”厥心痛、真心痛、心痹等常出現敗呃,“乃水氣淩心包絡也”。餘在臨床製定一穴組,療疾60餘例,應用效捷,願獻拙識,望師者教正。
膻中者,臣使之官,心包絡是也。舉陽宣氣為之使。
公孫與內關者,為八脈交會穴。兩穴相配為父母相應,主心脾胸腹之疾,屬竇氏《流注八穴》之配法。
餘曾診治男性中年患者李某。西醫診斷:李某患有心源性休克;冠心病心衰;室上性早搏伴室內差異性傳導以及陳舊性前壁心肌梗塞。呃逆頻頻,狀呈震顫,用中西藥及其他療法無效,9月6日邀餘針刺。其亡陽之汗如洗,四維相代,下肢腫如橡膠,舌質暗紅,苔白膩,脈細散數(毛脈也,不從大論,細者為生),宜舉陽宣脾,取穴膻中(持針布氣)、內關(雙)、公孫(雙)。15分鍾刺畢拔針,2小時後汗止呃停。適越一時,效然。後因吃飯、飲水又發,9月7日針第二次,漸緩。9月8日針第三次患者痊愈。
又治一史姓中年男性患者。因中風入院,11月19日犯噦呃,頻頻不停,進食水即吐,服中西藥及經他人針內關、巨闕、中口;心電圖示間歇性早搏,脈弦澀,舌質暗紅,苔黃厚而膩。
證屬心脾瘀結,治宜開胸瀉脾,取公孫(雙)、內關(雙)、膻中(持針布氣)。運針5分鍾,患者呃逆次數減少,強度減弱,至留針15分鍾呃止。於3小時後因進食複發。11月25日針第二次,呃逆即止,已能進食。26日針第三次患者病愈,飲食良好。
升因升用
周銘心
陷者舉之,為升法之常;升因升用,當屬升法之變。常法易用,變法難行,蓋非躬親經驗,多不敢取法於變,或明知當用變法時亦多先試之以常,以期萬全。據我膚淺認識而論,使用變法的難處有三:一為審證不詳;二為重“病”而輕“證”;三為被中西醫兩種理論不恰當對比的成見所束縛。我有兩例病案,似可對升因升用的運用有所啟迪。
其一是用補中益氣法治呃逆。曾治王某,男,29歲,因患結核性胸膜炎、胸腔積液,經西醫治療病情好轉,唯呃逆頻作,愈見加重,應邀會診,為疏二陳湯加旋複花、代赭石、丁香。
經服五劑,患者呃逆依然。詢知病人呃逆已近一年,前後服中藥不下六十餘劑無效,出示藥方,類皆旋複代赭、橘皮竹茹、丁香柿蒂等,無非理氣降逆,且方中雜以全蟲、蜈蚣等所謂“解痙藥”。因思既已屢經通降,不便複蹈故轍。察知病人有舌淡苔少、脈細寸沉、納呆肢困等症,遂萌起用補中益氣湯的念頭。但深懼呃逆之“逆”,不敢盡用升補,隻在首診原處方中加黃芪,並加服補中益氣丸以探消息。結果五日後患者呃逆見減,於是放膽予補中益氣湯加味,藥用黃芪30克黨參、白術各15克陳皮6克升麻、柴胡各4.5克當歸、桔梗各9克甘草6克川芎3克。服至十餘劑後,患者呃逆基本消失。複以補中益氣丸善後而愈。追訪半年未見複發。
其二為用補中益氣法治梅核氣。曾治葉某,女,45歲,數年來咽部時覺幹痛,似有粘痰阻滯,西醫檢查有慢性咽炎,門診就醫時聲言要“六神丸”,檢看所攜數冊病曆,中醫、西醫皆開六神丸一藥,西醫則合以抗生素,中醫則配以半夏厚樸湯。詢察病人,見其麵色白,咽部稍紅,脈沉細,舌淡,邊多齒痕,苔薄白,易生悶氣,但很少發作。知為鬱火所致梅核氣。氣滯固鬱火之常因,而氣虛亦可致鬱,已用降氣開鬱清火不效,遂疏以補中益氣丸,囑以米醋少許引服,日四丸。服藥四十丸,喜得症去大半。再減為日二丸,月餘患者基本告愈。
呃逆為氣逆動膈的症狀,梅核氣為氣火結聚於上,治用補中益氣,為升舉之法,是“升法”
因“升病”而施,即升因升用。謹就此談幾點體會:首先凡呃逆、頭痛、咽痛、發熱、咳喘等病證,當其直接病機(直接引起該病證之病機)與根本病機(引起直接病機之上級病機)的氣機趨向相反時,可用升因升用法。其次,當上述病證病史較長,屢投潛降而不效者,雖無明顯脾虛氣弱脈證,亦可使用本法。第三,使用補中益氣湯重用黃芪,而不必因求全而雜以他藥,以免擾亂藥物陣營。第四,拚棄中西兩法不恰當對比的某些成見,以解放辨證論治的手腳。注意此四點,則用升因升用法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