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兒早已淚流滿麵,奔向門外,哭出聲來。一如那日,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望著她遠去的方向。
直到聽不見馬蹄聲,直到連一個小黑點都看不見,燕唯兒才淒楚地喊:“別諾!別諾……”
她親手葬送了人生,從此,再美的明天,也要用昨天的回憶來填補,才能繼續走向前。
她撕心裂肺地哭泣,撲在雪地裏,嚎啕不止。儀容,風姿,統統不要了,她隻是天下最可憐的女人。
阿努急得團團轉,一時用嘴扯扯她的衣衫,見扯不動,又立刻奔了進去,轉瞬間,便扯了聶印出來。
天色剛剛大亮。
聶印默然將雪地裏的女人扶起,剛一扶起便軟倒在他懷裏。
她是那麼嬌柔,無助,連一絲活著的氣息都沒有。她手腳冰涼,嘴唇烏紫,大紅的披風更將她襯得慘白。
婢女家仆們忙得團團轉,聶印更是忙得不知所措。
季連別諾騎著馬奔馳在雪地中,十八騎士跟在他身後。他騎得那麼快,那麼急,忽地馬腿在冰上打滑,重重將季連別諾拋了出去。
十八騎士齊齊勒住馬繩,十八匹馬在奔跑中受製,立時齊齊揚起前腿,站立起來,發出長長的嘶鳴。
十八騎士大驚失聲:“皇上!”跳下馬,向季連別諾奔去。
季連別諾仰躺在荒涼的冰天雪地上,撐起一隻手:“退下!”聲音仍舊威嚴。
他睜開眼,看見灰色的天,厚厚的烏雲,極目處,無一絲鮮活。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角輕輕淌下兩行熱淚:“唯兒……”哽咽,悲傷。
他摸了一下懷中,久久,唇邊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還好,玉佩仍舊在她腰間。
冰天雪地,將他熾熱的情懷淡去,也將他的執著一並淡去。
前因,後果,前思,後想。
他是早該放她一條生路的。
他隻想把她拴在身邊,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盡他所能保護她,給她快樂。
但事實上,他既無法保護她,也不能帶給她快樂。
隻是一再地,讓她痛苦,令她掙紮得那麼卑微。可他還是想要將她禁錮在身邊。
因為曾經他失去過她,每一次,都差一點。
她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甚至,在風楚陽出現的時候,還刻意製造出某種扯不清的曖昧。
季連別諾忽然笑出聲來,笑得哽咽淒涼:“唯兒,你怎麼那麼傻?你以為我會相信麼?你以為,從此我便棄了你,與後宮的五顏六色歌舞相伴麼?除了你,哪裏又會是我的後宮?”
笑聲,肆意、蒼涼。
他之所以離開,是在她表現出刻意曖昧後忽然明白,她寧可用往自己身上潑汙水的方式趕他走,也不願跟他回宮,那便是真的下了決心。
她希望他有兒有女,卻又不願看見他與別的女人有染。
便是這樣的心性嗬,他如何會不明白?
他爬起來,仍舊風姿卓絕,一翻身,便上了馬背,威風凜凜,目光無比堅定。他在心底說:“唯兒,等我!”然後又笑笑,她不等他,能幹什麼?
正如,他離了她的明天,隻能用昨日的回憶填補。有了回憶的明天,她便永遠都在。
季連別諾猛一打馬,帶著十八騎士向都城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