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別諾的聲音從牙縫裏憋出來:“唯兒,夠了嗎?”他想伸手拉過她。
燕唯兒抬起帶淚的眼,退後一步,用手抵著他:“放我走,好嗎?否則,我不會幸福,你也不會,你為什麼不放大家一條生路?”
生路!
季連別諾一拳打在院裏的大槐樹上,抖落下紛紛揚揚的雪:“你這是將我逼進死路,也是在把你自己逼上絕境。”
門“吱吖”一聲開了。
一個男子推門而出。
他背負了一隻手在身後,緩緩走了出來,仰頭望向天空,看雪花飄飛,然後目光落在院中的男女身上。
他曾經是皇子,十分熟悉那種隻有帝王才散發的氣質。俯瞰山河,指點江山之後的悠然。‘
他如今落寞潦倒,清減容顏,與對麵男子的王者氣勢相去甚遠。
但這一刻,他是平靜安然的。
正是這一抹平靜安然,讓他看起來驟然高貴,比之曾經,過之而無不及。
季連別諾震驚異常,比燕唯兒的離開更加震驚。
風楚陽!
季連別諾轉頭看向燕唯兒,又轉頭望向風楚陽,但隻一刹那,他便平靜下來:“唯兒,你可有解釋?”
燕唯兒咬著嘴唇,顫聲道:“沒解釋。”一字一句,語音幹澀。
季連別諾驟然卷起漫天大雪,襲向站在門口的風楚陽。
毫無花巧的一掌,結結實實擊在風楚陽的胸口:“還我死去的孩兒!” 他眼眶發紅,嗓音裏有濃烈的悲愴。
風楚陽勉力撐住,嘴角流出鮮血。
該還的,始終是要還!
他很坦然。
雷霆萬鈞!在燕唯兒淒厲的呼聲中,又是一掌,風楚陽如斷線的風箏重重拋出老遠。
燕唯兒跳起來,瘋了一般衝過去,扶住風楚陽,抬起臉向季連別諾看去:“你可以走了。”聲音清冷決絕。
季連別諾也看著她,看著他們。
眼裏是深暗的顏色,湧動著狂瀾。
仿佛連下雪的聲音都聽見。
最先開口的是風楚陽:“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這條命,你要就拿去。”
季連別諾眼裏噴著火,一步一步走近風楚陽:“是不是拿了你的命,就能換回我的孩兒?”
是啊,換回他的孩兒,唯兒就不會那麼狠心離他而去。他何嚐不知道她的處境,可是,曾經不是都發過誓,無論發生什麼,隻要活著便要在一起的麼?
風楚陽黯然:“當日,是我糊塗。我對此,無話可說。”他嘴角一口腥甜噴湧而出,鮮紅的血如唯兒鮮紅的衣衫刺痛了季連別諾的眼。
燕唯兒用手絹替風楚陽擦著血跡,低聲道:“你忍著。”她將他放平,走近季連別諾:“你走吧,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她冷著臉,硬著心腸,做出令人傷心的舉動。讓他誤會她,也許是最快放手的辦法。
季連別諾咬緊牙關,拍了拍燕唯兒身上的雪,又緊了緊她頸間披風的繩結,一絲不苟,認認真真。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甚至,他的臉上,還保持了一點淺淺的不易察覺的溫和。
眸色,哀傷,但更多的,竟是不舍。
轉身,離去。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從近到遠,還伴著一聲聲長嘶,飄然遠去。